片刻後，姨婆抱著一個沉甸甸的木箱下來，木箱表面是深棕色的，邊緣包著銅角，雖然有些斑駁，卻依舊透著當年的精致。
“這箱子有幾十年了，”姨婆輕輕撫摸著木箱，“你外婆走後，我就把它搬上了閣樓，一直沒打開過。”
甦木找來抹布，仔細擦去木箱表面的灰塵。
徐佳瑩蹲在一旁，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不知道這個塵封的木箱里，藏著怎樣的回憶。
姨婆打開木箱上的銅鎖，“ 嗒”一聲，仿佛打開了時光的閘門。
木箱里鋪著一層深藍色的土布，上面放著幾件舊物︰一件繡著臘梅的旗袍，一雙虎頭鞋，還有幾本泛黃的線裝書。
徐佳瑩小心翼翼地拿起旗袍，布料雖然有些陳舊，繡在衣襟上的臘梅卻依舊鮮艷，針腳細密，與母親留下的《貓戲圖》針法相似。
“這是你外婆年輕時穿的，”姨婆輕聲說道，“她結婚那天，就穿的這件旗袍。”
徐佳瑩輕輕撫摸著旗袍的面料，仿佛能感受到外婆當年穿著它時的喜悅。
她繼續翻找，忽然觸到幾本書的封面。
拿起一看，竟是幾本手繪的植物圖冊，封面是用牛皮紙做的，上面寫著“烏鎮草木記”，字跡娟秀。
打開圖冊，里面是外婆手繪的烏鎮常見花草，有臘梅、桂花、荷花，還有藍印花布常用的蓼藍。
每一幅畫都筆觸細膩，旁邊還標注著花草的生長習性、開花時間，甚至還有用毛筆寫下的小詩。
“這是……”徐佳瑩驚訝地睜大了眼楮，指尖輕輕拂過畫紙，上面還留著淡淡的墨水香。
甦木蹲在她身邊，輕輕拂去冊頁上的灰塵，目光落在一幅臘梅圖上。
畫中的臘梅枝干遒勁，花瓣嫩黃，旁邊寫著“臘月寒梅開，暗香入夢來”，字跡與徐佳瑩母親的筆跡有幾分相似。
“這或許比任何專業資料都珍貴，”甦木輕聲說道，“你一直在想如何把烏鎮草木融入文創，外婆的圖冊，就是最好的靈感來源。”
姨婆看著圖冊，眼眶有些發紅︰“你外婆年輕時最喜歡花草，嫁到烏鎮後，在院子里種滿了各種植物。她還教你母親認花草、畫花草，可惜你母親後來去了江城，沒能把這份喜好堅持下來。”
徐佳瑩緊緊抱著圖冊，心里滿是感動。
這不僅是外婆留下的遺物，更是一份跨越時光的禮物，讓她能透過筆墨，觸摸到外婆的生活與熱愛。
第二天清晨，姨婆一早就出門了。
等她回來時，身後跟著幾位老街坊，有巷口賣糖粥的王爺爺，有開雜貨店的李奶奶，還有曾經跟外婆一起學甦繡的陳阿姨。
“知道佳瑩來了，”姨婆笑著說，“讓老朋友們來家里坐坐，跟你講講你外婆的事。”
甦木連忙搬來椅子，給老人們倒上碧螺春。
徐佳瑩坐在一旁，看著老人們熟悉的面孔，心里滿是期待。
王爺爺喝了口茶，率先開口︰“我跟你外婆是鄰居，當年她剛嫁來烏鎮，就帶著花籽在院子里種花草。每到春天，她院子里的花就開得最艷，街坊們都愛去她家里賞花。”
李奶奶接過話︰“你外婆還會做花草糕，用院子里的桂花、荷花做餡，香甜得很。那時候你母親還小，總端著花草糕來我家，跟我家孩子一起分享。”
陳阿姨則說起了甦繡︰“你外婆的甦繡手藝好，當年教我們繡花草，她總說，繡花草要先懂花草，知道它的生長姿態，才能繡出靈氣。”
老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用軟糯的甦州話講述著幾十年前的舊事。
徐佳瑩坐在一旁，安靜地听著，手里剝著松子，偶爾將剝好的一小碟推到甦木面前。
陽光透過木格窗，灑在老人們的臉上，也灑在徐佳瑩手中的植物圖冊上，冊頁上的花草仿佛活了過來，與老人們的講述交織在一起，拼湊出外婆鮮活的模樣。
甦木陪著老人們聊天，偶爾還會提問︰“外婆當年種的臘梅，是在院子的哪個位置？”“她做花草糕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技巧？”
老人們耐心解答，甚至還約定，等徐佳瑩下次來甦州，帶她去外婆當年住過的老院子看看。
傍晚，送走老人們，徐佳瑩依舊沉浸在回憶中。
她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樹下，翻看外婆的植物圖冊，每一幅畫、每一段文字，都讓她心生歡喜。
甦木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遞來一杯溫水︰“在想什麼？”
“在想外婆當年的生活，”徐佳瑩輕聲說道，“她一定很熱愛生活，才能把花草畫得這麼生動，把日子過得這麼有詩意。”
甦木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以後我們可以把外婆的圖冊整理出來，做成文創產品，比如花草書簽、筆記本，讓更多人看到這些美麗的草木，也讓外婆的心意，能一直傳遞下去。”
深夜，徐佳瑩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她悄悄起身，拿起外婆的植物圖冊，坐在床頭的台燈下翻看。
冊頁上的荷花圖旁，外婆寫著“六月荷花滿塘開，女兒折花插鬢邊”，想來是母親小時候，曾跟著外婆在荷塘邊折花的場景。
徐佳瑩看著文字，眼眶漸漸濕潤，仿佛能看到那幅溫馨的畫面。
“怎麼還不睡？”甦木不知何時醒來，輕聲問道。
他起身拿起一件外衣，披在徐佳瑩肩上，順勢坐在她身邊。“想外婆了？”
徐佳瑩點點頭，靠在他肩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看著這些畫，好像能觸踫到一段我從未參與過的，媽媽和外婆的生活。以前總覺得外婆離我很遠，可現在看著這些圖冊，听著老街坊的講述，才發現她一直都在，用這些花草，用這些文字，陪著我。”
甦木輕輕拍著她的背，目光落在圖冊上的臘梅圖上。
他忽然想起白天老人們說的話，外婆當年在院子里種了不少臘梅，每到冬天，滿院飄香。
“明天，我們照著圖冊，去街上認認那些花草？”甦木攬住她，輕聲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