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給劉表這封書信,正是秦 示意黃射呈上的密信。
因是黃射這封書信並不是明面的軍報,而是私下告密,故而不能示之于人。
故而在發信之時,秦 即示意黃射,直接將密信發給蔡瑁。
一則蔡瑁現在已經被他籠絡,算是半個自己人,二則蔡瑁身份足夠重要!
將密信發給蔡瑁可以保證達成他這一次的目的。
而蔡瑁一收到書信,便是暗道秦 這家伙屬實閑不下來,他心想你要打江東,那就先打江東,何必又要將手伸到荊州政局之上。
且對荊州政局動手,還要他這個身份特殊之人來操作,這不為難人麼!
不過終究現在的秦 是他蔡家的關系,他也不可能不幫助,于是見得劉表召集,就一路將密信帶了過來。
此時劉表見得密信所書,自是勃然大怒。
因為密信之上沒寫太多事情,就是明確表示,夏口一戰江夏水軍幾乎全軍覆沒。
幸得秦 提醒,安排了一支生力軍,方才改變了最終戰局。
其中自然沒提甘寧之事,只是寫了秦 的建議,和戰局的實際情況。
但饒是如此,已然足夠劉表憤怒了。
須知夏口乃是江陵門戶所在,夏口一破江東兵馬就能殺入荊州腹地。
黃祖兵敗並不是多大的問題,關鍵是黃祖的隱瞞行為。
明明打不過對方,還要強自發來信件讓他不要擔心!
這是在干什麼?擺明了就是為了黃氏的利益,而不顧荊州整體大局。
劉表這個人能忍受麾下將領有足夠的自主權,但不能忍受局面脫出自己的掌控!
因而在看到書信的一瞬間,他便拍案而起,將書信摔在了桌上,沉聲道︰
“此書從何處傳來,為何會在你手上?”
憤怒的同時,他還有些疑惑,明明是黃射的密信,為什麼會被蔡瑁拿出來。
蔡瑁聞之,自是早有準備,當即便沉聲道︰
“此信乃是黃射發來,不過在下推斷該是秦 之意!”
“因是之前在下送別秦 之時,于路上見得秦 與此人相交不淺。”
“而今劉備一心南下,秦 見得戰事不利,自然有心求援。”
“但他乃是外臣,不便多言,故而以此說動黃射發密信前來!”
“主公也知,黃射此人歷來不敢違逆其父,不敢讓此信視人。”
“又兼黃承彥乃是黃氏族人,與我蔡氏有親,他便令人將此信發來,求我私下遞與主公觀之。”
“本來此事在下不便多言,但我知主公對黃祖歷來不滿!”
“如今黃射如此,或許是我等收歸江夏兵權之機也!”
他這話說得一心為公,劉表听著,倒也沒什麼問題。
但听到蔡瑁有心收歸江夏兵權之語,他便來了興趣道︰
“德 此言何意也?不妨細細言之!”
見劉表沒有深究,蔡瑁就繼續分析道︰
“因是眼下我荊州之地兵馬四散,我軍以四郡之地抗衡南北之敵已是捉襟見肘。”
“故當收歸各地兵權,盡快平定南北戰事。”
“而這江夏之地歷來為黃氏所據,已然根深蒂固,難以動搖!”
“以往黃氏父子甚少與主公交際,他父子二人同心,主公難以收歸兵權。”
“可如今黃射如此行事,顯然已對黃祖獨斷專權,心生不滿,故有心投靠主公保全宗族。”
“此人肯發密信前來,便是有意帶黃氏一族投入主公麾下!”
“或可助力一把,任命黃射為此次主將,以增援為由派兵前去協力助之。”
“一旦此戰得勝,主公便可追責黃祖兵敗失職,使黃射接任江夏太守之位。”
“如此以子代父,一則可保黃氏宗族不生逆反之心;”
“二則黃射此人恭順,不善軍事,可順手收歸權柄。”
“來日尋個機會,再將黃射調離,便可徹底收回江夏之權!”
劉表听得這話,自是一陣撫須思慮利弊關系。
事情正如蔡瑁所言,現在的黃祖正在逐漸脫出他的掌控。
雖然黃氏不會輕易投靠他人,但以黃祖守江夏,顯然沒有讓他自己親信來守穩妥!
如果直接強硬調動,可能會逼反黃祖。
但若是拿黃射來替代黃祖的話,那黃祖即便不滿,應該也不會有太多意見。
如此想了一會兒,他便點了點頭,又問道︰
“似汝這般言說,倒也可以行事,然則那周瑜頗為知兵,黃射不通軍事,如何能是對手?”
對于替換黃祖他沒意見,可臨陣換將,還換成一個不通軍事的黃射,那又如何保證戰爭的成效?
但蔡瑁對此早有準備,聞言便道︰
“主公此言卻是無需慮也,周瑜雖然知兵,秦 亦是知兵!”
“黃祖所以兵敗,皆因不听秦 之言。”
“若是黃射為將,只需有秦 在側輔佐,雖不能勝,亦不會敗!”
“與之相比,若是再讓黃祖一意孤行,方是取禍之道!”
劉表一听,亦是反應了過來,確實如此,還有秦 在呢,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可反應過來之後,他又是心中一堵,心想秦 這小子再好,終究是個外人!
他偌大一個荊州,總不至于要借別人之將才能擊敗江東水軍吧?
這般考慮了一會兒之後,他便做出決斷道︰
“如此,便依德 之計,但秦 終是外將,不可大用!”
“德 汝親自帶兵三千,南下增援江夏!”
“另傳我之令,以黃射為江夏水軍都督,汝為副都督,負責指揮此次水戰,不可再讓周瑜殺入我荊州之地!”
“至于黃祖那邊,吾當親自責問此戰之故,督促此人交出兵權!”
見得劉表終于下了決心,蔡瑁自然領命行事,待得劉表寫好公文,便一路帶出了襄陽,領著三千水軍,便朝夏口方向行來。
而在這時,南邊黃祖已然探清了周瑜水寨的詳細位置。
在知道周瑜將水寨設在彭蠡湖南側之後,他便將水軍開往鄂縣安營扎寨,用來防備周瑜來襲。
為了防止周瑜再向上次一般孤軍直入,他直接讓兩艘蒙沖艦守住江口。
以棕櫚大纜拴住大石墩來固定戰艦,又以千名士兵日夜駐守其上,弓弩交錯,死死封住江道。
沒想到他剛布置好一切,漢水上便行來了一支兵馬,言說是此次劉表派來的增援。
听到這個消息,黃祖自然惱怒不已,一見到傳信的蔡瑁便沉聲道︰
“軍師此來何意也,某家自在江夏駐守,江東水軍難以犯境、”
“又兼未曾向使君求援,何以使君便派軍師前來?”
蔡瑁見他如此,便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軍令道︰
“乃因使君听聞太守交戰不利,心懼江夏有失,故令在下前來增援!”
“另外使君見得太守軍報,甚喜公禮此戰之功。”
“怕太守年邁,不是敵軍對手,故任公禮為此戰主將,還望太守听令行事,莫讓在下難做!”
如此說罷,他便將劉表的書信交到了黃祖的手上。
其上之意也不復雜,就是表示听說周瑜進軍江夏,感覺十分震驚。
同時責問黃祖是如何守備的江夏,難道沒有在荊州邊緣設防?
這般講述一番之後,就表示你已經老了,既然黃射如此得力,那就退位讓賢吧!
黃祖之前將甘寧的功勞冠在黃射身上,本想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沒想到劉表會因為這封戰報卸了他主將之位,當即便怒喝道︰
“使君何以如此行事?豈不知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
“射兒尚自少不更事,如何統帥大軍?”
要說他黃祖雖然是個武夫,但對于劉表這些套路那都是門清。
現在說換將,那是假的,恐怕奪權才是真的。
有他黃祖在一天,劉表都別想奪取江夏兵權。
可若是換了黃射上位,恐怕打完這一仗,江夏水軍就姓蔡了!
故而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這等任命。
但蔡瑁並非黃射,見得黃祖不應,便冷笑道︰
“此乃使君之令,府君若有異議,可去襄陽與使君分辨。”
“在下不過一傳令之人,府君何必為難在下?”
“但不知黃公禮現在何處,使君有令讓他兼任水軍都督,府君卻該卸任于此!”
黃祖聞之,只覺一陣氣悶,甕聲甕氣道︰
“以子代父,古今未聞此事,射兒歷來恭順,必不敢為此!”
現在劉表如此行事,他只得將希望寄于黃射身上,又令人去喚黃射!
而另一邊,自從當日黃射和秦 喝了一次酒之後,第二天醒來便有些後悔。
畢竟他是個孝子,不怎麼敢違逆黃祖。
但問題又不在秦 身上,是他主動求人家給辦法,故而即便後悔,他也不好責怪秦 。
沒想到這才沒過幾天,襄陽那邊就發來了任命,讓他頂替黃祖成為主將。
又听黃祖現在叫他前去,心中恐懼,便急忙來對秦 哭訴道︰
“先生可害苦我也,當日我只求先生救我父,沒想頂替吾父之任。”
“而今使君受得密信,便任我為水軍都督,現在父親叫我前去,這可如何是好?”
但黃射哪里知道,秦 就是這件事的主謀,听得劉表換將,心里不知道多高興呢!
見其哭訴如此,他便即抓著黃射的手好生安撫道︰
“公禮兄不必如此膽怯,吾見此事卻非壞事!”
“須知如今黃氏已成劉牧眼中之釘,肉中之刺,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憑令尊這般行事,早晚要致黃氏于死地。”
“現在劉牧有心換將,雖對兄不妙,卻對黃氏有益!”
“只要好生言說,黃公定不見怪,還會欣慰兄能成長如此。”
“如若不然,莫非兄要一直憑令尊護佑不成?”
“大丈夫生于當世,當以建功立業為本,休要做這等小女兒態。”
“既是使君有命,便去領命行事,先公後私,方為正道!”
“若是兄還自不敢,我便與君前去就是!”
說著,他便拉著黃射一道朝著蔡瑁等人行來。
黃射本就是趕鴨子上架,但听得秦 之言,也知自己不能再渾渾噩噩,索性一咬牙便受了蔡瑁傳來的軍令。
黃祖本來還自信心滿滿,可一見秦 與黃射攜手而來,便是心中一涼。
他常年身居高位,如何不知自己多半是遭秦 暗算,當即怒喝道︰
“秦 小兒,安得以射兒算計于我?”
秦 見他反應過來,便即坦然道︰
“吾此來荊州,只為公事,從不為私。”
“之前一戰皆因黃公獨斷,以至險些兵敗!”
“此事公禮兄不便言明,吾卻不當作視不管,黃公已然老邁,無力再守江夏。”
“與其身死家滅,不如退位讓賢,此乃為黃公計,如何便言算計?”
若論口舌之爭,十個黃祖也說不過秦 。
面對秦 這般話語,他索性便將矛頭指向了黃射道︰
“逆子,安敢聯合外人算計汝父?”
黃射听得此話,只覺心中一酸,雙目通紅道︰
“大人只以孩兒不孝,不知孩兒一片孝心。”
“之前一戰孩兒已觀其狀,父親屬實不是周瑜對手。”
“比即見父親戰敗于此,孩兒願代父親死于此處!”
說完此話,他便撲通一聲跪到在地。
黃祖見之,任舊大罵不止,虧得甦飛等人攔住,方才被帶回營帳之中。
至此,江夏之地正式收歸入了劉表手中。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為劉備來日入主荊州打開了通路。
因而蔡瑁一見到秦 的瞬間,便撫須一笑道︰
“賢弟行事屬實雷厲風行,為兄佩服啊!”
他這個佩服自是由心而發,須知秦 只是一個使臣。
但這一次出使荊州,卻硬生生改變了荊州的局勢,不僅拉攏了一票士族,還連黃祖兵權也給奪了。
一切舉止都像是在幫劉表的忙,但所有行動,都是在入主荊州做鋪墊,這種本事,他真的不服不行!
而秦 聞得此言,亦是微微一笑道︰
“若論行事果斷,兄亦不差半分!”
莫說蔡瑁如何作想,實則他也挺欣賞蔡瑁這人。
雖然是個小人不管,辦事那是真的利索。
現在江夏水軍一被控住,那周瑜即便有通天之能,也難以再擋住他們南下之路!
如此兩人對視笑著,自是越發默契了起來,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真是同一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