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孝真點點頭,對船老大道︰“你放心,我們會去圍剿江賊,你就在這里安心養傷。”
施孝真帶著妻子離開了小院子,一出院子,趙絹兒便低聲道︰“夫君快走!”
她拉著丈夫就疾速離開院子,走到大街上,施孝真掙脫妻子的手問道︰“怎麼回事?”
“夫君,我發現那個船老大的傷是裝出來的,他根本沒有受傷,還有,那間屋子是布置過的,有暗室,我懷疑里面有人埋伏,所以拉夫君趕緊走。”
施孝真沉吟一下道︰“他的話中確實有漏洞,馬遠是經驗豐富的老干吏,船夫換人他肯定會發現,更不會喝陌生人送來的茶,而且六個人都中毒,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少發生,喝茶總有先後,這麼熱的天,也有人會暫時不喝熱茶,他在編故事,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施孝真身邊沒有帶手下,他擔心妻子的安全,便和妻子趕到碼頭,立刻帶著一百名士兵殺了回去。
不料當他們殺回小院,船老大已經無影無蹤,小院內沒有一個人,連毛掌櫃也失蹤了。
內衛在小鎮上搜查了一天,船老大和毛掌櫃依然蹤跡皆無,酒樓伙計們也不知道掌櫃下落,毛掌櫃是外地聘來的,家人不在蕪湖鎮,伙計和廚師都本地人,審查下來沒有發現異常,施孝真就下令放了他們。
入夜,施孝真坐在桌前寫記錄,這是他養成的習慣,辦案都要案情記錄下來,以免自己有遺漏。
趙絹兒有點耿耿于懷,當時她如果不把丈夫拉走,當場揭穿船老大,船老大和毛掌櫃就跑不掉了,自己謹慎過頭,結果機會錯過了。
施孝真看了妻子一眼,安慰她道︰“你的謹慎是對的,暗室很大,能藏十幾人,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藏人,可如果真有埋伏,我們一旦露了馬腳,小命就保不住了,再說天網恢恢,他們跑不掉!”
趙絹兒嘆息一聲道︰“那個船老大見我們,又是什麼意思?”
施孝真冷笑道︰“他是想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是長江水賊害死刑部司的官員,一旦我們相信他的話,我們就會去涇縣草草辦案,然後一門心思去長江抓水賊,他就達到目的了。”
趙絹兒若有所思道︰“不管是前面的刑部司官員還是內衛,他們的目的都是不想讓我們去涇縣,涇縣那邊一定隱藏著什麼?”
施孝真放下筆笑道︰“我今天還發現一件事,給八個溺死者收尸的人竟然就是毛掌櫃,這就有趣了,死的人究竟是誰?”
次日一早,兩艘大船滿載著三百名士兵離開蕪湖鎮,沿著青戈水向南而行,前往涇縣。
三天後,三百名內衛士兵進駐涇縣縣城,涇縣縣城不大,城牆周長只有十幾里,人口三千戶,但涇縣周圍卻有廣袤的未開發山區,這兩年涇縣接收了兩千多名北方難民,他們帶來了先進的農耕技術,很快荒地紛紛開發出來,原本冷清的涇縣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縣令趙厚才年約三十余歲,宣城縣人,身材不高,看起來有點獐頭鼠目的感覺,面相不正。
他首先接受了內衛的質詢,趙厚才看了看狀紙,沉吟一下道︰“施將軍,難民安置條例中確實有漏洞,正在開荒的土地能不能出售?條例中沒有明確規定。
但這種情況並不多見,畢竟除了律法外,還有人情道德約束,別人在辛辛苦苦開荒,你卻偷偷把土地買走,讓別人給你做嫁衣,這種事情本身就很不道德,王家之所以這樣做,他們其實並不是針對這一百二十畝土地,而是把周圍一大片山林都買下來了,一百二十畝地正好在這片山林的中間,是一處山坳。”
“那縣里有沒有通知陳貴一家?”
趙厚才嘆口氣道︰“怎麼可能不通知呢?況且縣里還要丈量土地,確定王家購買山林的邊界,村里出動很多人幫忙,陣勢很大,陳家怎麼可能不知道?當時我就給王家說了,讓他們自己和陳家協商怎麼補償,王家也一口答應,我記得很清楚,就是今年三月份的事情,地里的麥苗長得很好,但陳家也沒有來告狀,我就以為他們協商好了。”
施孝真道︰“這就涉及第二件事了,陳貴說,王家答應今年收獲的小麥全部歸他,但要陳家媳婦去王家做三個月侍女,矛盾激化就是這三個月侍女上,沒錯吧!”
趙厚才點點頭,“準確說不是侍女,是幫佣,陳家媳婦長得很健壯,王家正好在給家主辦六十歲壽禮,需要人手,就提出讓陳家媳婦去做三個月幫佣,陳家也答應了,雙方也簽署了協議。”
“但陳貴說,他兒媳當晚就被人糟蹋了,這是幫佣要做的事情嗎?他兒子去救妻子,結果被狗咬死,這件事縣里調查了嗎?”
趙厚才半晌道︰“這邊山區有些事情一直就約定成俗,主家睡丫鬟侍女是常態,一般民不告,官不究,基本上都是事先承諾,事後給錢,侍女丫鬟本人也願意,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打過官司,因為陳家是北方難民,接受不了這邊的風俗,但他們簽署的協議中就有這一條。”
縣丞瑤光快步走來,將一份協議副本放在桌上,這就是陳貴和王家簽署的協議,趙厚才指著最後的條款道︰“這里寫得清楚,要陳家兒媳做的事情,清掃、做飯、擔水、守夜.”
施孝真眉頭一皺,“我沒看見哪里寫有陪寢條款?”
趙厚才苦笑道︰“涇縣這里說守夜就是陪寢的意思。”
“守夜是陪寢的意思?”
施孝真滿臉驚詫問道︰“那看護家宅,徹夜不眠叫什麼?”
“那叫當更!”
趙厚才解釋道︰“宣城郡南部有些詞語就有特定含義,對一個女人說守夜,就是那方面的意思,將軍可以去街上詢問,大家都知道。”
施孝真點點頭,“但你作為縣令應該考慮到,陳家不是本地人,他們不懂當地的俗語,更重要是陳氏媳婦不願意而被糟蹋,那就不是什麼協議條款的事情了,你剛才自己也說,民不告,官不究,但陳家告狀,你為何不究?還有,陳家兒子被狗咬死,你們去調查了嗎?究竟是被人縱狗咬死,還是有別的隱情,導致陳家兒子的人頭都沒有了,你又怎麼解釋?”
趙厚才半晌才道︰“我最後判決王家賠償陳家一萬文喪葬錢,陳家媳婦要盡快釋放。”
施孝真冷冷道︰“你這叫草菅人命,因為陳家是外鄉人,是安置難民,你才敢勾結地方惡霸肆意欺辱他們。”
趙厚才臉一陣紅一陣白,“卑職這就重新立案,徹底調查此案!”
施孝真搖搖頭,“這已經是小案子了,之前刑部司派人來調查,但在蕪湖鎮被人全部害死,晉王殿下震怒,命內衛來調查真相,趙縣令,你如果現在解釋不清楚,那就請你去刑部司解釋。”
趙厚才和縣丞二人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