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11月的寒風從哈德遜河上刮來,吹得美利堅北方聯邦的首都紐約一片天寒地凍。總統府會議室壁爐里的炭火 啪燃燒,產生的熱量卻不足以驅散一票美利堅大老爺心頭的那一片冰涼!
林肯站在長桌前,手里攥著最新一期的《哈珀周刊》,畫面上是野牛谷戰役後凍成冰雕的北軍士兵,他們的表情凝固在驚恐與絕望之中——畫的那叫有一個栩栩如生啊!看得林肯的心那叫一個哇涼哇涼的。
“啪”的一聲。
林肯猛地將畫報拍在桌上,馬上就吸引來了幾道憂國憂民憂總統的目光。
“先生們!”林肯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充滿了對聯邦軍隊的失望,“這就是我們的軍隊在西部戰場的表現?七千名聯邦士兵,被一群黑奴和中國人像宰羊一樣屠殺?”
戰爭部長埃德溫•斯坦頓扶了扶眼鏡,一張老臉上全是悲憤︰“總統先生,不是我們的聯邦軍隊不努力,而是趙四實在太狡詐太凶殘,他為了激怒布萊克準將和我們英勇的聯邦軍士兵,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他簡直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狡詐?凶殘?”林肯冷笑一聲,“這是對敵人最好的贊美!這個狡詐、凶殘的家伙帶著一群黑奴和亡命之徒,竟能在密甦里、堪薩斯橫行無忌!現在他過了密甦里河,內布拉斯加無險可守,而且到處都是富庶的農莊,他可以很容易的籌集到過冬的糧食,等到明年春天,他又可以渡過密甦里河來給我們搗亂了!”
財政部長薩蒙•蔡斯咳嗽一聲,插話道︰“總統先生,趙四固然是個大麻煩,但聯邦真正的危機卻在財政上……”
“財政?”林肯猛地轉頭,疲憊的目光投向了蔡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的聯邦美元”
林肯口中的聯邦美元指的是不能兌換黃金白銀的“綠背紙幣”。
蔡斯點點頭道︰“賓夕法尼亞軍團在薩哈奎納斯河的消耗戰已經損失五萬人,軍費開支遠超預期。而西部又出了這個趙四,恐怕……”
“恐怕什麼?”林肯逼問。
“恐怕華爾街會對聯邦政府喪失信心,”蔡斯道,“到時候不僅綠背美元會崩潰,連聯邦債券也會發不出去。”
室內驟然一靜。
相比軍事上的失敗,對紐約聯邦政府而言更致命的是貨幣的崩潰。
因為紐約聯邦政府不是“完全合法”政府,華盛頓的南方聯邦的要比紐約的北方聯邦更加合法,目前世界上的列強只有朝鮮天國是承認紐約政府的。
所以紐約政府發行的綠背美元和聯邦債券本來就有點“非法貨幣”和“非法債券”的意思,如果綠背美元和北方聯邦的債券都崩了.沒有了美元,北方聯邦世界第二的工業還能開工嗎?400%的糧食自給率還能保證2000多萬人吃飽喝足嗎?
“總統先生,我建議您冷靜。”
剛剛從哈里斯堡的前線司令部返回紐約的陸軍總司令威廉•謝爾曼終于開口,他的嗓音沙啞,看來這些日子他在薩哈奎納斯河前線的日子也不大好過。
“冷靜?”林肯眯起眼楮︰“謝爾曼將軍,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放任趙四在西部肆虐?”
謝爾曼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敲在密西西比河上︰“發生在堪薩斯和密甦里的戰事不過是個小麻煩。真正可以決定戰爭勝負的戰場在這里——密西西比河!只要格蘭特能拿下維克斯堡,控制密西西比河,切斷南方的東西聯系,羅伯特•李的軍隊就會像被掐住喉嚨的蛇,再凶悍也撐不了多久。”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趙四再能打,也不過是一支流寇。他既沒有穩固的根據地,也沒有足夠的工業支撐。他的老巢科羅拉多領地除了黃金、白銀,其他什麼都缺。即便他拿下整個內布拉斯加,又能如何?沒有鐵路,沒有兵工廠.甚至沒有黑人!密西西比河以西就沒幾個黑人。他的軍隊遲早會耗盡彈藥、糧食,缺乏人員補充,最終自行瓦解。”
海軍部長吉迪恩•韋爾斯忍不住插嘴︰“可他在密甦里州的暴行已經引起恐慌,報紙天天在罵我們無能!”
“報紙?”謝爾曼冷笑,“讓他們罵。戰爭不是靠報紙打贏的。”
“但是華爾街”蔡斯憂心忡忡地說。
林肯擺擺手,阻止了他的財政部長繼續提“庸俗”的金錢︰“所以,謝爾曼將軍,你的建議是?”
“暫時擱置西部,全力支持格蘭特打通密西西比河。”謝爾曼斬釘截鐵,“等南方輸掉了戰爭,我們再回頭收拾趙四.還有躲在他背後的西海岸華人!”
“總統,”蔡斯等謝爾曼說完,又馬上開口道,“雖然我原則上同意謝爾曼將軍的策略.但我們也必須拿出辦法來安撫華爾街的情緒.特別是兩個月後的聯邦債券招標!”
“知道了,讓我好好想想.”
林肯在自己的椅子上癱坐下來,吃力地揮了揮手,宣布散會。
待眾人離去,他的私人秘書約翰•尼古拉又匆匆走進來,低聲道︰“總統先生,洪仁 從加州回來了!”
林肯突然來了精神︰“備車,去唐人街就我們倆,不要驚動其他人。”
真約派大教堂坐落在紐約唐人街深處,紅牆青瓦,飛檐翹角,門前兩尊石獅子在雪中靜默。當微服來訪的林肯總統踏入大主教專用的書房時,洪仁 正伏在案頭寫著什麼?案頭攤著一本還沒有完成的英文手稿,林肯掃了一眼,發現標題是︰《By the water》。
“總統先生,您怎麼來了?也不讓人知會一聲。”洪仁 趕忙起身相迎。
林肯瞥了眼書稿︰“這是什麼?在.水邊?什麼在水邊?”
“這中國的四大名著之一。”洪仁 將一本線裝本擺在了美國總統跟前,“講述一百零八位好漢聚義梁山泊,最終被朝廷招安的故事。”
林肯眉頭一挑︰“招安?什麼意思?”
“就是政府軍在打不過地方盜匪或割據勢力時,用官職、錢財或地盤收買盜匪或割據勢力的頭目。”洪仁 解釋道,“以求得暫時的安寧,等國家有了余力,再設法收拾!”
“哦”對于洪仁 說的辦法,林肯當然也不陌生,這樣的事情在美國也是有的!西海岸華人三州如今的地位不就是“招安”嗎?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望著洪仁 ︰“洪主教,您說我能不能招安趙四?”
“當然可以。”洪仁 微笑,“趙四如今正如梁山好漢,看似勢大,實則無根。若總統願意給他一個‘西部總督’的名號,許他統治科羅拉多、愛達荷、猶他等西部領地,他何必再與聯邦為敵?他一個外人,靠著煽動黑奴作亂,難道還敢妄想當美利堅的總統?”
林肯哼笑一聲︰“他在密甦里和堪薩斯的所為不僅會招致北方的敵視,恐怕南方的那些奴隸主也容不下他!”
洪仁 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這就是了,對他而言在美國西部佔些土地當個平西王才是最佳的選擇。”
林肯站起身,望向窗外紛飛的雪花︰“好,只要趙四退出內布拉斯加和堪薩斯,科羅拉多、猶他、愛達荷、內華達這四塊領地都可以交給他統治.他就是美利堅的平西王!”
洪仁 笑著建議道︰“可以讓真約派北美教區總主教洪大全當個中間人.只要這位總主教出面,趙四一定會听從的。”
“好!”林肯點點頭,“那就麻煩洪主教出面請洪總主教來當個中間人了。”
“好說,好說。”洪仁 微微一笑,提筆在未完成的《By the water》的書稿封面上寫下四個漢字︰
“招安,可破。”
天京總理府新落成的中西合璧式的大樓內,吳王羅耀國正在和他的幕僚長趙烈文對弈下象棋。這位吳王的圍棋下的太臭,趙烈文都不好意思輸給他,所以羅耀國棋癮一犯,他就會拿副象棋來對付一下。
就在羅耀國將一直橫豎都能走的大“ “推過楚河漢界的時候,傅善祥這個女秘書已經捧著個電報匣子立在門外了。
“殿下,洪干王的密電。”傅善祥輕聲道,“已經翻譯好了。”
“善祥,拿來我看看。”羅耀國端起杯碧螺春,小抿了一口,就接過了傅大秘遞上的電報紙了,才看了一眼,就露出了喜色,“哈哈,趙四真的要混上美利堅的平西王了!”說著,他就把電報紙遞給了趙烈文︰“惠甫,你怎麼看?”
趙烈文和羅耀國一樣,都知道這個趙四的畫皮下是什麼?當下就道︰“殿下,林肯用的是緩兵之計,等他收拾完南方,終是要對西海岸下刀子的。而這個趙四.總歸是個隱患,不得不防!”
“善祥,”吳王起身時,背著手在自己的大書房里踱了幾步,“你辛苦一下,坐火車去一趟上海,去請納撒尼爾.羅斯柴爾德先生來趟天京——就說本王有一筆大買賣要他幫著操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