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牛谷的寒風卷著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凍得冰涼的岩石上。這處山谷是陳玉成花了一個星期才谷底最窄處不過三十碼寬,兩側三十幾度角的雪坡上,曾克的黑牆旅士兵正在用工兵鏟挖出射擊的踏台。十二門阿姆斯特朗炮和十二門24磅臼炮,則好像冬眠的毒蛇一樣,盤踞在反斜面陣地上。
“玉成,你真不愧是吳王殿下帶出來的才俊,這處伏擊地點選得不錯啊,北佬也是一頭鑽進來,想出去就難了!”
“南義金駙馬謬贊了,選個好打埋伏的地方容易,把敵人哄進來難啊!也就是駙馬爺您能想出那麼.厲害的誘敵之策!”
咸豐裹著貂皮大氅,一邊啃著塊凍得冰涼的面餅,一邊在和陳玉成互相吹捧。
“厲害?呵呵,是狠毒吧?”咸豐淡淡一笑,又掰下一塊面餅塞進嘴里。
陳玉成尷尬一笑︰“瞧您說的,慈不掌兵嘛!用兵打仗最要緊的是贏!”
話雖這麼說,但是狠毒到趙四這個程度的,陳玉成也是頭一回見
這時咸豐看見麟書正帶著兩千黑包衣在谷底刨坑——那些裹著破棉襖的奴隸兵用鐵鎬砸向凍土時,火星能濺出三尺遠。有個黑包衣突然扔下工具想跑,督戰的黑騎兵甩出套馬索,當場把他拖在馬後活活碾成了肉泥。
“告訴麟書,”咸豐對傳令兵比劃個抹脖子手勢,“再跑一個,全隊抽十殺一。”
當11月13日的黃昏來臨時,野牛谷外傳來密西西比騎步槍沉悶的嘶吼。黑湯姆的八百多個黑騎兵像一邊撤退一邊拉仇恨,把六千多名紅了眼的北軍第3師官兵引入了死亡陷阱。沿途十三具白人女尸起了作用——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姑娘們蜷縮在雪地里的姿勢,讓最懦弱的北軍列兵都變成了野獸。
約瑟夫•布萊克準將的軍靴陷進半尺深的雪里。他親眼看見第六具女尸的眼窩里插著玉米芯,手腳都被殘忍地打折!當尖兵報告發現黑人士兵丟棄的馬車上還有三具白人女尸時,這個畢業于西點軍校的指揮官完全失去了理智。
“全師突擊!”布萊克抽出佩劍劈指向野牛谷的谷口,“不要俘虜.給我殺光這群黑鬼!”
六千被激怒的穿著藍色軍服的北軍潮水一般涌進野牛谷,兩千黑包衣早就在等這一刻,隨著一聲聲口令,他們突然從戰壕里站起。密西西比槍參差不齊的齊射打倒了沖在前排的北軍騎兵,但更多北軍踩著同伴尸體沖了上來。許多黑包衣被刺刀捅穿身體時,手里還攥著沒裝子彈的步槍。
第一輪白刃戰持續了二十分鐘。北軍用刺刀把黑包衣防線撕開三個缺口,但很快發現這些奴隸兵身後還有第二道防線——這是一道由拒馬和沙包組成的防線。當一百多個突破了黑奴兵的第一道防線的北軍士兵被拒馬擋住時,埋伏在雪坡上的黑牆旅第一營的士兵開始了第一輪齊射。
“放!”
曾克的的怒吼聲震落松枝上的積雪。三百多支米涅槍同時開火,子彈像鐵雨般傾瀉而下。正在拆除拒馬槍的北軍成片倒下,有個中尉的軍帽被打飛後,整個天靈蓋都跟著掀了起來。
突遭打擊的北軍頓時泄了氣兒,暫時敗了下去,不過早就被激怒的北軍第三師可沒那麼容易放棄。
“開火!”布萊克暴怒的聲音在峽谷里形成回音。
十二門剛剛擺放好的拿破侖炮噴出火舌,實心彈在凍土上犁出深溝,五個黑包衣被炮彈帶起的旋風卷上天空,落地時已成血肉冰坨。
看到自己的十二門拿破侖炮的炮擊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布萊克再一次下達了進攻的命令。這次的規模可比剛才的那輪試探性進攻強多了。伴隨著急促的鼓點,北軍的藍色浪潮涌入谷口。六個營級縱隊一個跟著一個,兩千多把刺刀在雪地上拉出了一道銀河。
“放!”
陳玉成的令旗劈落瞬間,布置在反斜面陣地上的12門阿姆斯特朗後裝炮和12門24磅臼炮同時發出嘶吼。一發發開花彈潑向擠在谷口的北軍。北軍隊伍里頓時騰起橘色火光,苦味酸炮彈在密集隊形中炸開綠色火浪。
“加快步伐,沖上去!”一北軍營長剛喊出口,腦殼就被一發從山坡上打下的米涅彈擊碎。但是他麾下失去指揮的士兵依據紅著眼楮向前猛撲,結果卻迎頭撞上了重新組織起來的黑包衣和埋伏在山坡上的“黑牆旅”的3000多士兵打出的密集彈雨。前排北軍如鐮刀下的麥稈般倒下,而後面的踩著尸體繼續沖鋒。
咸豐在高地上看著這血腥拉鋸,嘴角終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猛地轉身︰“傳令麟書、黑湯姆、元保,該他們出場!”
谷口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一千七八百黑騎兵分作兩股鐵流,引領著第二黑人旅的四千名戰士,沿著山腳向北軍第三師的側後包抄而來。
布萊克終于意識到中計,但為時已晚。十二門阿姆斯特朗炮已經掉轉炮口,開始覆蓋他的炮兵陣地了,苦味酸炮彈炸開的綠色火浪中,六門拿破侖炮被當場掀翻。有幾個炮手粘到了燃燒的苦味酸,黃綠色的毒火在他們身上蔓延,燒得他們在雪地里直打滾。
“騎兵.黑鬼的騎兵上來了!”
不知道誰在布萊克耳邊驚呼,“空心方陣!組成空心方陣快!”布萊克準將一邊大喊,一邊還揮劍砍翻兩個逃兵。
但訓練有素的黑騎兵根本不給他們機會,麟書親自帶著一千精銳騎兵沖撞進布萊克的左翼,柯爾特左輪的連發的火力在近距離上威力極大,亂作一團的北軍被打得血肉橫飛。
元保的黑人第二旅雖然比不了曾克的黑牆旅,但老底子也是從第一次馬納薩斯戰役一路打過來的,他們打硬仗的能耐也許差黑牆旅一些,但是突襲混戰卻打得極好。用不著元保下令,沖在前頭的黑人步兵就自動散成一個個連隊,好像一把把利刃刺入混亂的敵陣,把他們分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塊。
而當黑湯姆的騎兵完成一個大迂回,出現在野牛谷東面的雪地上時,北軍的末日到了。八百匹戰馬在雪原上拉出扇形包圍圈,馬背上的黑人槍手專門狙殺軍官。布萊克準將本人在衛兵的保護下企圖突圍時,也被一名黑人槍手用米涅槍一槍崩掉了半個腦殼。
最後的戰斗發生在月上中天時,除了極少數北軍騎兵沖出包圍圈去給格蘭特將軍報信外,布萊克準將麾下的6000北軍幾乎全軍覆沒,其中超過4000人被殺,還有一千幾百個筋疲力盡,連子彈都打光了的北軍,在被黑人團團包圍後選擇放下了武器.
聖路易斯總督府的煤氣燈在寒夜里嘶嘶作響。尤利西斯•格蘭特少將攥著兩份戰報氣的手背暴起青筋。
“第七師第十九團第三師.”他的聲音像從冰窖里飄出來,“將近7000人.就這麼沒了?”
參謀長羅斯林上校看著格蘭特將軍把電報紙撕成了碎片。地圖桌上,代表趙四勢力的黑紅黃三色旗已經插到密甦里河畔——一旦他們渡過密甦里河進入內布拉斯加州境內,那可就天大地大,隨他來去了。
更糟糕的是,內布拉斯加州境內沒有任何一座城市可以抵擋得住他們的進攻。
窗外突然傳來汽笛聲,那是正在裝船的第十五師官兵——他們原本是要去漢尼拔鎮和第三師匯合的.如果他們早到幾天,第三師也許就不會遭遇慘敗了。
“集合第五騎兵團!”格蘭特突然踹翻橡木椅,“我要親自砍下那個中國雜種的腦袋!”
“將軍,來不及了密甦里河開始結冰了!”羅斯林上校急忙攔住他,“我們應該盡快向內布拉斯加州增兵。”
“來不及也要試一試.”格蘭特咬著牙說,“也許還沒有凍結實呢!”
密甦里河的冰層在黃昏的夕陽下泛著金光。咸豐用馬鞭戳了戳跪在河邊的三十多個北軍戰俘,他們被扒去了軍裝,只裹著單薄的襯衣。
“走!”黑湯姆的皮靴踹在某個中士背上,“給我試試冰面結不結實!”
戰俘們踉蹌著踏上冰河,骨折般的脆響從腳下傳來。有個下士突然發瘋似的往回跑,被黑湯姆用左輪手槍打穿了膝蓋。咸豐看著那個士兵在冰面上爬出的血痕,麻臉上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駙馬,格蘭特的主力動了。”陳玉成遞上偵察兵的報告,紙上還帶著體溫。
這時冰河中央突然傳來慘叫,有三個戰俘同時落入冰窟窿,撲騰的水花瞬間結成了冰稜。咸豐舉起望遠鏡,看見幸存者們像被狼群追趕的麋鹿,在死亡的冰面上不顧一切地奔跑最後竟然全部安全抵達了密甦里河的西岸。
“傳令全軍,”趙四轉身時,貂皮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明日日出後渡過密甦里河,到那時河面應該完全凍結實了。“
黑湯姆愣了愣︰“那些探路的北軍”
“他們自由了”咸豐的目光掃過冰封的河面,“除了自由,就只剩下一身單衣!”
第二天,當咸豐率領大軍從冰面上走過密甦里河,來到內布拉斯加州的土地上時,那二十多個“自由”的北軍戰俘擠成一團,全部凍成了冰坨子——這個畫面後來被《哈珀周刊》的隨軍畫家記錄下來,成為北方軍史最著名的恥辱瞬間,也成了尼古拉斯.趙四輝煌時刻的背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