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志遠怒氣上涌。
但還是忍了下來，沒在慶功宴上發火。
他接過孔卓然遞來的手機，想看看事態有多嚴重。
手機屏幕上是夢津的手游板塊，哪怕沒做任何關鍵詞篩選，也一整頁都是《鏡世界物語》的話題——
[笑，不愧是出雲名畫師，XP果然夠小眾]
[⺪你媽岡本良盛！⺪你媽魔芋游戲！⺪你媽費志遠！]
[⺪，之前就覺得不對勁兒，原來不是錯覺，就是私貨啊！]
[我玩了6年二游，都沒見過這麼惡心人的私貨！這他媽不出來謝罪說得過去？]
[謝罪？建議切腹！]
[卡車俠在哪里？我踏馬問你們卡車俠在哪里！！]
……
費志遠隨手點開兩個帖子，內容都差不多——
岡本良盛四年前畫的本子縮略圖和翻譯，【靈語之花•星月】的台詞和背景故事截圖，以及劇情任務中的NPC對話截圖……
然後將這些全部串起來，給出結果︰
岡本良盛賊心不死，在設計角色的時候埋藏私貨，將自己的特殊XP藏在了游戲里！
帖子結尾處，無一例外都是痛罵岡本良盛和魔芋游戲，讓魔芋給大家一個交代。
“你們想要交代？”
“我還想要交代呢！！！”
費志遠怒氣上涌，血壓飆升。
“老板，怎麼辦？”孔卓然無視他的怒火，抓緊時間詢問對策。
“先裝死。”費志遠下意識說道，“現在玩家們都在氣頭上，說什麼他們都不願意听。”
“等到晚上再發聲明，就說畫本子那些事都是老黃歷了，岡本良盛早已經上岸、改過自新，脫離本子界已有多年，創作理念也早已改變。”
“現在！讓他去畫幾張溫馨可愛的角色草圖，就說是他在創作之余繪制的草圖，證明他現在對角色——尤其是星月，只有父親對女兒的純粹關懷。”
“現在，把他給我拖走畫畫！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他了！”
“剩下的事情，都等慶功會結束再說。”
費志遠覺得事情仍舊可控，並不想打斷這次慶功會。
岡本良盛因為是“主要功臣”，就坐在他右手邊，因為他的敬酒動作，也已經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但費志遠的敬酒突然被打斷，他也就僵在了那里。
岡本良盛還不懂漢語，只能茫然地看著費志遠和孔卓然溝通，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他很困惑︰不是要敬我酒嗎？怎麼敬一半不敬了？
那我這酒，喝還是不喝？
他扭頭看向自己的翻譯。
但往日里貼心的翻譯小姐姐，也尷尬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該不該翻譯。
直到孔卓然找到她，讓她轉述一番，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岡本良盛從慶功宴上拽走去畫畫。
看著這一幕，慶功宴上的項目組成員們，都有些茫然和不安。
但費志遠沒有解釋。
而是等剛岡本良盛離開後，再次端起剛才的酒，話鋒一轉道︰
“《鏡世界物語》能取得成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成功，而是整個團隊共同努力的成果！”
“這杯酒應該敬各位！”
“當然，鞏豐作為項目主管，領導有方，也功不可沒，這杯酒就先敬……”
“彭！”另一位留守運營章明宇沖進來，再次打斷了費志遠的敬酒。
“老板，不好了，出事了！”
“？”費志遠看向他，一臉荒謬的表情，“又怎麼了？”
章明宇張了張嘴，想要說得委婉一些。
畢竟這是《鏡世界物語》開發團隊的慶功宴，人到得整整齊齊，說得太難听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過。
但事發突然，他也想不出委婉的說法，眼看老板越來越生氣，只好迅速放棄措辭，直白地復述道︰
“《鏡世界物語》開發團隊偷拍女模特隱私部位，被發現後惱羞成怒，毆打多位模特。”
“項目組副主管非禮模特，主管鞏豐不聞不問。”
“？”費志遠先是愣了下。
隨後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來這件舊事。
但是……
“偷拍？？”
他扭頭看向左手邊的鞏豐，“還有這事兒？”
“沒有。”鞏豐搖頭否認，“當時她們在展示服裝、進行攝影，有幾個人也用手機拍了幾張，沒有人藏著掖著偷拍。”
“嗯？”費志遠有點亂。
“你的意思是，人家還污蔑你們了？”
“你們沒有偷拍，是光明正大的拍，你們理直氣壯？”
鞏豐低下頭來，無言以對。
“還愣著干什麼？去解決你們搞出來的問題！”
“絕對不能接受偷拍這個指控！”
“就是說沒有這方面經驗，在流程上存在不專業之處，這才發生了一些誤會。”
“也沒有毆打，只是一些肢體摩擦，事後已經和龍騰時尚達成了和解。”
“記得去找龍騰時尚溝通，提前達成默契。”
“最後，找水軍轉移話題，聯系平台撤熱搜、壓熱度，這些不用我教你吧？！”
在場所有人都能听出來，費志遠話里的不滿。
所以一個個噤若寒蟬，與幾分鐘前熱烈的氣氛形成了巨大反差。
在鞏豐也帶著幾個人離開後，費志遠一左一右兩張凳子，全都空了下來。
被這兩員“大將”這麼一搞，他完全沒心情喝酒，更別提慶祝了。
但《鏡世界物語》畢竟賺了大錢，解決了這些麻煩事後，未來還會成為公司的另一根經濟支柱。
不能因為幾個人的問題，遷怒整個團隊。
費志遠好歹記得自己是老板，按捺著滿腔怒火，繼續進行慶功宴。
不過祝酒詞、感謝、鼓勵之類的環節，都被他給省略了。
——他擔心自己多說的話，下一秒就會再沖出來一個人，沖著他喊“老板不好了！”
只是說了一句“問題不大，大家放心”後，他就示意大家開吃。
但老板明顯心情很差，自己負責的項目也出了問題，員工們哪還能安心地坐在慶功宴上大吃大喝？
因為《鏡世界物語》大獲成功，費志遠讓助理安排慶功宴時，聯系了本地有名的高端餐飲[皇宮大酒店]。
這一桌桌菜品，都是極上檔次的高端食材，兼具頂級大廚巧手烹飪、擺盤，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但這一屋子人，愣是把這場慶功宴吃出了喪宴的氣氛。
整個大廳里完全听不到說笑聲，只有筷子踫到碗碟時輕微的響聲。
空氣幾乎凝固成冰。
費志遠實在看不下去，先行離席。
老板一走，剩下的人也紛紛起身離開。
整場慶功宴不歡而散。
而這，似乎是一個預兆。
之後一整個下午，《鏡世界物語》面臨的情況都糟糕至極。
公告發出去後，根本無法服眾。
網友們完全不接受。
公告下的評論區里，點贊最高的評論是︰
“省流︰沒有偷拍，是光明正大拍的。也沒有毆打，只是‘肢體摩擦’。”
這玩意兒不僅沒有安撫到女用戶，反而更進一步激化了矛盾。
至于壓熱度……
根本壓不下去！
夢津如今在二游和社會新聞領域，已經是不可忽視的一塊輿論陣地。
偏偏是他們魔芋游戲的對手，公關團隊根本介入不進去。
其他社交媒體倒是好一點。
——但也很有限。
他們可以壓熱度，但壓一條，就會再出現一條。
鞏豐懷疑有人在跟他們打擂台，一起燒錢。
但他沒有證據。
也鎖定不了是誰干的。
……
等到岡本良盛終于畫完三張草圖，《鏡世界物語》項目組也就“星月事件”發布了解釋公告。
岡本良盛自己的微光賬號也同時更新動態，解釋了自己這四年來的審美變遷（XP變化）歷程。
——當然，岡本良盛不會中文，這動態是項目組公關替他寫的。
遺憾的是︰
不論公告還是動態，都沒能說服玩家們。
“我們要的是開除！是退款！是站出來道歉認錯！”
“不是這種輕飄飄的致歉公告！”
玩家們怒不可遏。
已經發起了卸載客戶端運動。
《鏡世界物語》整個項目組頭大如斗！
直到下班時間，還有大量工作人員留在公司，商討方案對策。
開發人員和美工倒是準時下班了。
但他們的心情也絲毫不輕松。
——因為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他們看到大卡車。
貼著費志遠、鞏豐、岡本良盛黑白大頭照和【CNM退錢】、【道歉謝罪】、【流氓公司】大字報的六輛大卡車一字排開，堵在魔芋游戲公司門口。
那三張黑白大頭照上，還被畫上了血紅色的大叉，看上去滲人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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