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凌薏睡得晚,她早晨醒來時,已是巳時末。
今日是景元上門復診的日子。
凌薏抵達凌舟胥院子里時,景元和母親都已經在了。
景元說凌舟胥恢復得極好,腿傷更不必擔憂,只要遵醫囑服藥靜養便沒問題。
溫氏松了口氣,又給景元奉上診金。
景元一邊推脫,一邊敞開衣兜。
“夫人真是客氣了,對了,我再給您把把脈。”
溫氏的脈象好轉,景元朝凌薏點了點頭,又開了下一階段的方子。
臨近中午,幾人一同在凌舟胥院中用飯。
外間大雪初融,午膳後,凌薏送景元離開,她自己也要出府。
幾人來到側門附近,就見凌雅仙身邊的丫鬟帶著陳大夫從花園里匆匆而過。
陳大夫著急忙慌間,瞥見了景元,他臉色一白,裝作沒看見景元匆匆離開。
生怕景元來找他履約。
景元笑出聲。
凌薏目光思索。
李騁得手還挺快。
景元︰“凌姑娘這是預備去哪?”
凌薏︰“無聊,出府轉轉,景大夫,下次見。”
景元搖了搖頭,暗道,謝肇厭看上的人不簡單哪。
二人分道而馳。
凌薏馬車上備了許多套男子衣服,放在椅背下方櫃子里,需得有鑰匙才能打開。
凌薏對著鏡子涂抹許久,臉上不見女子柔美,多了幾分少年英氣俊秀。
凌薏去了昨日醫館,剛一進門,就听到李騁的聲音。
“大夫,您再治治我妹妹,我馬上就去湊錢。”
凌薏昨日只給了一日的診費。
凌薏將銀子放到桌上。
“剩余診費,我全出了。”
李騁目光一喜,“公子,你來了。”
凌薏彎了彎唇,“昨日做得不錯,吃午飯了沒?”
李騁搖頭。
秋竹蹙眉看向李騁,這人似乎還不知道凌薏的身份。
秋竹不知道凌薏在做什麼,但擔心凌薏的安危。
她疑聲看向凌薏︰“公子。”
凌薏睨了秋竹一眼,帶著二人去了外面一家面館。
周圍沒什麼人。
李騁狼吞虎咽吃了兩碗面,凌薏才不緊不慢發問︰“昨日你是如何做的?”
凌薏昨日吩咐完消息後,李騁便去了凌府附近。
李騁在側門等到每日運輸恭桶的凌府下人,那下人的弟弟是府里的一名車夫,幫人家干了不少活後,李騁才從人家嘴里套出話。
說凌雅仙下午去了城里的成衣鋪子。
李騁匆匆去河邊洗完澡清理干淨後,又混作學徒進了成衣鋪子。
凌薏點了點頭︰“你妹妹年紀小,我會找個院子安置。”
李騁猛地點頭,少年臉上都是如釋重負的笑意。
“屬下甘為公子赴湯蹈火。”
凌薏從懷里取出一張紙,遞過去。
李騁外祖以前是賬房先生,李騁識得幾個字。
“想辦法,混到他身邊。”
李騁捏緊紙條,記住了上面人的名字。
博戲園,凌致言。
接下來,凌薏還有事要辦。
她讓車夫帶著秋竹去牙行找了間宅子,又買了兩個下人照顧李騁的妹妹。
最後叮囑秋竹在藥館這等她。
凌薏不怕李騁反水,兄妹倆身契都在她手里,凌薏還有李騁的軟肋。
再者,李騁並不知她的身份。
此處醫館距離城西很近,凌薏脫下身上大髦丟掉,又去了家衣料鋪子買了身材質普通的衣衫。
中途東拐西拐後,她來到一家茶館外。
凌薏將提前備好的冊子交給店小二。
“五十兩銀子,將這冊子念半天。”
店小二猶疑︰“小兄弟這是……”
凌薏微笑忽悠︰“奉我家大公子之命,你只管讓說書先生念便是了。”
店小二恍然大悟︰“原來是趙大公子的人,小的這就去。”
凌薏面帶淺笑,並未否認。
身上料子粗陋,不如大髦保暖。
凌薏在里面找了個角落坐了半天,喝了兩壺熱茶。
沒一會,茶館里就響起喧嘩吵鬧聲,歌頌贊揚趙家豐功偉績,赫赫戰功。
說書先生照著凌薏的冊子,念下最後一句話︰“假以時日,趙家定會攻下匈奴,拜相封侯。”
凌薏輕聲對一旁的人道。
“倘若再給趙將軍十萬兵馬,砍下匈奴單于的腦袋不在話下。”
“就是,趙將軍的兵馬還是太少了。”
里面起哄聲傳來,凌薏悄然退下。
懷里揣著的五十兩銀子,十分燙人。
他硬著頭皮講完兩場,便向茶樓老板匆匆告假離開。
凌薏買了頂圍帽,坐著牛車,離開西市。
街道盡頭,刑部侍郎宋志遠見謝肇厭目光遠視,不禁道︰“謝大人?可是有哪里不對勁?”
謝肇厭收回視線,眉目清正,嘴角微牽︰“無事。”
前些日子,宮中許貴妃喬裝出宮,意外遇到裕國刺客,險些受傷。
明安帝大怒,將追查刺客一事交由大理寺卿和刑部負責。
昨夜探子來報,說在西市發現蹤跡。
從小巷里出來,宋志遠面露遺憾︰“竟是讓人給跑了。”
謝肇厭不置可否。
二人停在巷口,卻听見里面茶館議論。
“西北除了趙將軍,便是燕王殿下駐軍最近,若是陛下及時讓燕王派軍前去,趙將軍肯定能攻下匈奴。”
“趙將軍頗有老國公遺風,趙家一家都是朝廷功臣啊。”
……
言論還在繼續。
從趙將軍回京述職以來,明安帝只說讓他在京多陪伴趙家人,趙家也未提過上交兵權一事。
明安帝生性多疑。
趙家又手握二十萬兵權。
宋志遠面色微變,“謝大人,咱們先回吧。”
謝肇厭目光掠過那茶館,很快回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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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在藥館附近停下。
凌薏繼續東拐西拐,確認身後沒人後,來到藥館。
馬車還停在路邊,秋竹見到她一喜,立即讓凌薏上車。
“小姐,您身上怎麼這麼冷。”
馬車上十分暖和,凌薏換回女裝,飲下好幾杯熱茶,這才暖和起來。
回到岳平街時,凌薏瞥到一家糕點鋪子。
曹記糕點鋪。
凌薏下車買了些棗泥酥、青梅酥,和金沙奶黃酥,各來了兩份,分開打包。
起火那日,謝 慕送她的,就是這些。
店小二在一旁介紹。
“姑娘,這是咱們鋪子最近新出的胭脂荷花酥,您要不嘗嘗?”
凌薏口味偏酸甜,不愛吃過于甜膩的食物,她看著那淺紅表皮,搖了搖頭。
而後又有幾名顧客是專程朝胭脂荷花酥去的。
凌薏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