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薩通天搖搖頭，凝聲說道︰“他跟老頭我不同，按說他已經飛升，根本不用回來......只因他跟陛下的承諾，不得不回。”
“這可是天上人間，不是南疆和北地，只怕他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回到這里......”
“老頭我沒那麼快離開，婉兒也一樣，我們可以一起修行......王賢身上的寶貝，早就給了陛下。”
“或許，你們有一天，還能在九天之上重逢。”
“啊？”胡可可聞言大吃一驚。
脫口說道︰“老師一身修為驚為天人，婉兒也厲害得不行，只有我最差......只怕你們離開那一天，我還在苦苦掙扎。”
薩通天不以為然，笑道︰“陛下不可妄自菲薄，你的體質在月亮城已經得到了翻天覆地改變，非我所能比擬。”
提起月亮城，胡可可瞬間呆住了。
她想到了鳳嫣然，想到了明月湖。
老師說得沒錯，當她們在湖邊得到那些蓮子吞下的一瞬間，別說自己，連烏鴉也因此化形。
想想，若不是王賢剛好回來，只怕自己等人，早就被瞎子坑死了。
她原以為王賢這次回去，怕是要跟皇叔拼了個兩敗俱傷，尸橫遍野，血流千里。
兩國決戰之地，注定要成為一座載入史冊的戰場遺址。
卻沒有想到，回到金陵皇城的王賢，竟然斬了蠻族將近兩萬大軍，關鍵是她不知道，那家伙是如何說服，剩下的八萬大軍回轉南疆？
難道是絕殺，殺到大軍怕了？
想來想去，想到了自己的修行，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老人苦笑道︰“老師，為何我拿回了皇城的一切，卻沒有以前那麼快樂了？”
薩通天聞言，忍不住嘆道︰“陛下，你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自然會失去一些舍不得，放不下的寶貝。”
“嗯！”
胡可可輕輕地點了點頭，望著眼前盛放的春花，忍不住低聲呢喃。
“那麼王賢呢？他舍不得的寶貝是什麼？”
......
百花谷。
雲深不知處，一座山巔之上，驀然迸裂綻放出一道劍氣。
剎那間，整個山巒方亮如白晝，劍氣如虹直沖雲霄，仿佛要一劍開天，破空而去。
一時間，百花谷中春花盛放，前一刻還是死氣沉沉的幽谷，瞬間變得恍若人間仙境。
谷主百里問秋閉關的山洞，有一股淡淡的藥香飄出，隨風往山間彌漫而去。
那些綻放的鮮花，便是在這一瞬間沐浴了來自山洞里的藥香。
就好像，百花谷中有靈丹妙藥出世，連著山間的萬物，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滋潤。
山間，有一道人影如煙往山巔而來。
人若白煙，前一刻還遠在山腳，只是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山洞外的石坪之上。
靜靜地望著眼前這道越過天際的金色長虹，穿過虛空，落在眼前。
仿佛一伸手，就跟拈花一般，就能將其握在手中。
好奇心起，一時忍不住伸手往這眼前的彩虹而去，卻听到身後一聲輕呼，驚得她扭頭一看，卻只見眼前浮現出一朵金色蓮花。
“啊？”
就在她輕呼之間，這朵金色的蓮花恍若瞬間綻放，要將她吞噬一樣。
嚇了一跳，百里天霜下意識一掌拍出。
“砰！”的一聲，自己竟然被一朵花壓得身形下沉，腳下的彩虹紛紛崩碎。
蓮花的出現，竟然讓自開際而來的彩虹瞬間消失在山巔，看得百里天霜一聲驚呼︰“姐姐，你出關了？”
話雖如此，手下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揮掌便是一座金鐘，欲將這吞噬天地的蓮花籠罩起來，整個人瞬間往後倒掠而去。
“砰！”的一聲。
一團金光在她的眼前炸開，恍若千萬劍斬進了她的身體。
驚得百里天霜趕緊求饒︰“姐姐放手，要出人命了！”
“嗡......”金光驟然消失，一個青色的人影緩緩自山洞往外而來，看著一臉驚恐的百里天霜，淡淡一笑。
“別怕，跟你鬧著玩呢。”
氣得百里天霜干脆遠離，來到石坪前老樹下。
樹下一張石桌，兩張石凳，正好讓兩人面對面，盯著對方發呆。
百里天霜本想掏出酒壺，跟出關的百里問秋喝上幾杯，誰知對方卻點火燒水，說是要喝一壺清茶。
于是只好作罷，等著水沸喝茶。
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說了一句︰“姐姐，太上長老這次又重傷了......”
“誰？”
百里問秋鳳眉微皺，緩緩抬起頭來，凝聲問道︰“誰能傷得了她？”
一邊煮茶，一邊埋怨，一邊尋思......這才過去了幾年，母親好不容易恢復了身體，怎麼又重傷了？
她實在想不能，于此世間，還有誰，能傷得了自己的母親？
還是重傷！
“我也不知道。”
百里天霜撇了撇嘴，輕聲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沒有出門，听說是在金陵渡前的戰場上，跟一個老魔在天劫之下兩敗俱傷......”
莫說別人，便是她也想不明白。
上一回是在斷龍山，天下英雄被那女魔頭拉著萬人一起渡劫，不知有多少修士在那一戰中非死即傷，境界跌落。
這才過去了幾年，四大宗門的長老，竟然在金陵渡前的戰場上，又重演了一回。
百里問秋默默地听著，心里卻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道︰“母親是不是白痴？跟著那小皇帝殘害自己的同胞？還是說金陵皇城的皇帝真的死了，生下一個出賣祖宗的畜生？”
百花婆婆出門之前，來找過百里問秋。
以她的心思自然不同意母親這番荒唐的操作，奈何四大宗門的心思跟那小皇帝想得不同。
一個是想借四大宗門之手，削除異己，鞏固自己的實力，坐上那張龍椅。
四大宗門卻想借著蠻族大軍的手，削弱皇朝的實力，讓小皇帝以後乖乖听話......
沒想到，雙方算盤打得再響也沒用。
竟然被一個憑空出現的魔王攪亂，不僅斬得四大宗門人仰馬翻，連著蠻族大軍也一樣折戟沉沙，不得不黯然離去。
難不成，這就是天意？
還是老天知道自己今日出關，又煉制出幾顆逆天的丹藥？能為母親緩命？
想到這里，百里問秋只好嘆了一口氣。
苦笑︰“人沒事就好......從此以後，可以讓她靜下心來，留在家里修行。”
百里天霜輕輕點頭︰“這事我只知道一些皮毛，具體詳情你還得去問太上長老，她正盼著姐姐出關呢？”
“不急。”
百里問秋搖搖頭︰“先喝一壺茶，跟我說說天下大事，明天我再去看母親。”
這一次，她決定拖上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載再出手。
否則這前腳治好，指不定哪天母親又跑出門去，跟那些吃飽撐得沒事做的家伙，混在一起。
......
這一夜金陵皇城，有人歡喜有人愁。
要說受到最大驚嚇的應該是左相，老頭比右相受到的驚嚇還要大。
簡直前一刻還在天上，不過兩個時辰的工夫便掉進了地獄。
之後，想起跟鎮南王在十里長街上的約定，這才恍若回魂，漸漸安定下來。
還好，還好，這一回沒有站錯隊。
不對，應該說是死里逃生，躲過一劫。
當他听到右相將要帶著全族流放極北之地之時，差一些就嚇得背過氣。
金玉一樣的日子過得，瞬間從天上掉進了地獄，要永世駐守極北，這是流放三千里啊？
想了想，連夜備上了禮物，來到了鎮西王府。
煙雨湖邊他不敢去，也進不去。
但是老奸巨猾的左相，卻想著跟鎮南王的老爹攀些交情，說是感謝不殺之恩，也不為過。
而這一夜的煙雨湖，早早就熄了燈。
喝過酒的眾人，各自回家，連花滿天也帶著龍清梅，回了百花樓。
皇帝回宮，天下平定，皇城自然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獨自坐在花廳，李大路望向書院的後山，听著師弟跟院長的一番嘮叨，他難得沒有吭聲。
讓他歡喜的是，師弟雖然嘴上不承認王芙蓉這個姐姐。
卻也給了院長，給了自己女人一個逆天的機緣。
如此，只怕接下來的年年歲歲，書院最為逆天的修士，應該是今天夜里，在白先生屋里做夢的少女了。
而那一顆被師弟種在水缸黃泥里的蓮子，究竟是書院的希望？
還是師妹一個人的機緣？
這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蓮子，能發芽嗎？
長夜看盡，李大路也沒想明白。
甚至心動之下，算了一卦，也沒有結果。
果然，師弟行事，他這個師兄也算不了。
書院的後山，不等破境後的王芙蓉醒來，王賢便踏著一山晨霧，來到了棲鳳湖邊。
怔怔地望著當年子矜坐過的石凳，望著一汪湖水發呆。
當年他從廬城來，帶來了大漠深處的美酒。
如血一樣的美酒，自風中而來的少女竟然二話不說，一口便喝了下去......
“王賢，棲鳳湖當年有鳳凰嗎？”
“梧桐樹都砍光了，哪來的鳳凰？”
少女的呢喃猶在耳邊，只是斯人已乘清風去，消失在這一方世界。
他也只能等著有一天回到天街，再去那小巷深處，找到那神秘的老頭，跟少女重逢了。
湖邊柳樹綻放新芽，恍若少女模樣的柳枝在風中緩緩擺動，恍然一眼，栩栩如生。
就像當年少女坐在自己的面前，伸手跟他要那一對鴛鴦......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孫老頭的嘮叨。
王賢一愣，笑道︰“我來湖邊坐坐，一會兒就去看老師，別急。”
藏書樓里的老頭嘖嘖稱奇，心里暗叫一個好︰“我這口渴得不行，等著你來煮茶，那湖邊有什麼好看的？”
王賢只好搖搖頭，起身離開棲鳳湖，往藏書樓而去。
誰知還沒等他走到樓前，卻看到風中一個漢子，正咧嘴看著自己。
不由得淡淡地笑道，雙手一攤︰“鐵匠，我好像當年沒有欠你的錢，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我。”
早起的鐵匠，早就急得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少年歸來，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有不少的疑問需要解開。
更不要說，那年的端木曦讓他看到一把神劍，一直在他眼前出現。
原以為放下了執念，誰知離開的少年，足足將他的胃口吊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