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文比信徒們更加好奇，他的信徒如果試圖借取魔鬼的力量會發生什麼。
蕾娜接觸那本詛咒之書的時候，諾文其實什麼都沒做。
準確來說，應該是諾文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僅僅因為蕾娜進行了一次祈禱，那股拉扯著蕾娜靈魂的力量就消失了。
這個反應跟那些曾經試圖向諾文的信徒們投來注視的邪神如出一轍。
這才是最讓諾文好奇的地方。
邪神怕他也就算了。
魔鬼怎麼也怕他？
諾文打算先問問旁邊的老倒霉蛋。
敲了敲躲在箱子里的瑞斯蒂。
值得一提的是。
這段時間諾文消耗神力又擴大了不少可供他活動的空間，相應的，血肉之箱的大小也被諾文弄大了些。
如果說原先的瑞斯蒂相當于待在小黑屋里的話，現在少說也得算個標準間了。
而且，待得時間久了，那些血管肉塊之類的組織瑞斯蒂也看習慣了，最近還在跟諾文商量，能不能往箱子里面再加些家具什麼的。
搞得諾文哭笑不得。
理論上來說，神明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凡世的食物和水，弄些桌椅板凳床鋪沙發什麼的，單純就是體驗相應的感覺。
“以前的地獄維度跟現在情況差不多？魔鬼也會跟那個時候的凡人簽訂契約，逼迫他們收集靈魂？”
諾文已經發現了。
舊日和新輝兩個時代，雖然大體上的世界秩序是一樣的，但在有些細節上卻會呈現出截然相反的差異。
瑞斯蒂悶悶地答道︰“如果你問的是黑暗時代之前，那確實差不多，那時候的死神耶格還沒陷入沉眠，秩序什麼的都很正常。”
“地獄維度，那地方滿是硫磺和烈焰，魔鬼們其實也挺慘的，他們就是靈魂們的監工，還是永遠都不能休息的那種。”
“贖罪的苦役和折磨不能多也不能少，必須分毫不差，所以魔鬼都是完美主義者，而且可能還有比較嚴重的強迫癥。”
“反正魔鬼跟神明的關系還不錯，或者說，魔鬼其實也是一種另類的神明，只不過他們的力量來源不是信仰，而是凡人的靈魂。”
“後來耶格陷入沉眠，魔鬼們開始在凡世尋找可以跟他們簽訂契約的術士，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也都默認了。”
諾文訝異。
這有點不符合直覺。
魔鬼的力量源泉是靈魂。
死人的靈魂還好。
把活人的靈魂送去地獄，那不就意味著神明的信徒數量會減少嗎？
瑞斯蒂解釋了諾文的疑惑︰
“總的來看，利大于弊。”
“凡人靈魂中的罪孽越多，能夠給魔鬼提供的力量就越多，”
“差別大概得有黑面包和豪華大餐之間的差距那麼大。”
“魔鬼們其實更青睞那種罪孽深重的凡人，反倒是那些好人、善人，他們提不起多少興趣。”
“所以雖然會被魔鬼收取一部分靈魂，但他們的存在也能警醒著凡人，就像一把懸在他們頭頂的懲戒之劍，如果犯下太多罪孽的話，就會被魔鬼的代言人，也就是那些術士們追殺。”
“真要把術士們趕盡殺絕，一點兒活路不留，且不說地獄維度的魔鬼們會不會發起維度戰爭，往後也沒有警告凡人最直接的手段了。”
諾文懂了。
魔鬼就相當于沙丁魚罐頭里的那條鯰魚。
甚至不能用“壞”或者“邪惡”來形容他們。
他們收割靈魂不為別的，單純為了能讓自己活下去。
這就跟神明的存續需要信仰一樣。
對凡人來說，信仰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獻上信仰又不會讓他們少塊肉或者丟掉性命，所以世界才會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各種神明的信仰和教派蓬勃發展。
如果這個世界的神明存續需要凡人種族的新鮮血肉呢？
諾文估計著，搞不好世界就會癲成另一個模樣。
比如凡人們會定期舉行盛大的血祭，或者出現靠著貢獻自己身上的血肉為生的職業，甚至說不定會發展出什麼畫風離奇詭異的血肉縫合技術之類的。
信仰也好，血肉也罷。
本質上都是生存的必須品。
凡人想活下去也要吃東西，難不成把牛羊豬當成食物吃掉也能算一種罪孽？
“所以魔鬼其實算是站在神明們這邊的？”
瑞斯蒂沉默片刻︰“……以前算。”
“因為在只有神明知道的秘密里，諸神終末的到來……跟地獄維度的魔鬼們有直接關聯。”
諾文眨了下眼︰“啊？！”
他上回听瑞斯蒂說過，諸神終末的真相是舊日時代的神明頂不住被虛空侵擾而積累的污染，最後一個接一個、連鎖反應似的，全炸了。
合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轉念一想，諾文反應過來。
也對。
神明也有理智，會思考，甚至像瑞斯蒂這樣的見勢不妙還會提前跑路。
為什麼舊日時代那麼多的神明非要在神位上死磕到最後，眼睜睜看著自己完蛋，這沒道理的。
肯定有他們“預料之外”的意外出現。
“虛空維度對其他維度的入侵是無差別的。”
“神聖維度的諸神，一直和地獄維度的魔鬼們共同抵抗著虛空的侵擾和破壞，虛空維度是所有存在共同的敵人。”
“魔鬼背叛了諸神。”
“諸神終末的到來，其實是因為神聖維度突然遭到了來自地獄維度的猛烈沖擊。”
“防線失守，虛空趁虛而入。”
“本來還勉強能維持在僵持拉鋸的局面瞬間被打破。”
“來自虛空的污染灌進每一座神國……”
諾文簡直頭皮發麻。
“不是，不是！”
“地獄的魔鬼……他們這麼做圖什麼啊？有什麼好處？！”
“他們幫著虛空把諸神都污染干淨了，那他們自己不是也要完蛋？”
瑞斯蒂的聲音里讓諾文感覺有種極度復雜的情感︰
“問題就在這里。”
“先前一直被我們認為無法溝通、毫無理智可言的虛空，在這場背叛與突襲中，沒有魔鬼被污染。”
“虛空的力量似乎有意識地繞開了他們。”
“事後，地獄維度開始了漫長的封閉，甚至斷開了他們與凡世的連接。”
“直到我進入沉眠前都沒有見到地獄維度再次開啟。”
“然後就是現在了。”
線索串了起來。
諾文全懂了。
這下就說得通了！
……
還有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