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朕來這一出,徐黜,你這個人,朕果真沒有看錯,太自以為是了!!”
虞宮,大興殿。
楚凌負手而立,那雙冷眸盯著眼前的輿圖,目光定格在南疆一帶,可楚凌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
囔囔自語聲,被一旁站著的李忠听到,李忠的頭埋的更低了。
在御前服侍這些年,天子脾性怎樣,李忠是很清楚的,天子最煩的,就是被人臣給架起來。
天子是大虞至尊,是掌握生殺大權于一身的。
遇到任何事,只有天子裁決的份兒,要是脫離這一核心,那這大虞的天,到底是誰啊?!
徐黜的死本就蹊蹺,眼下早與其和離的崔氏也自裁了,這是想干什麼?這又是叫誰看的?
學老勛國公夫人那套,想以此博取些什麼。
可問題是這能一樣嗎?
老勛國公李進,那是拿命換來大虞西涼的安定,在做這件事時早就將聲名拋之一旁,如若不是這樣,恐因逆藩叛亂而起的外敵來犯,就不止北虜、南詔兩國了,還要加上一個西川。
真要出現這種狀況,恐大虞想確保疆域完整,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兒了。
兩國來犯跟三國進犯這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北虜與西川,那還是有疆域接壤的,真要私底下有所聯系,指不定會有什麼攻勢呢。
如果上述是真的,大虞想有今日之態勢,楚凌不知要耗費多少心神與精力,方能破除所遇困局。
“派去的太醫,可有消息傳回?”
楚凌轉過身,看了眼李忠,冷冷道。
“稟陛下,已傳回消息。”
李忠听後,立時作揖拜道︰“皇後娘娘是悲傷過度所致,只需回宮休養些時日,鳳體就無大礙。”
徐黜,你的心夠狠的啊。
楚凌听到這,表明沒有變化,心里暗暗思量。
雖對一些真相尚未查清,但楚凌已猜了個七七八八。
眼下所發生的一切,不止皇後徐雲被蒙在鼓里,就連在南軍任職的徐彬也是這樣,徐黜這就是在賭,他會生出憐憫之心。
只要有了這個,則他以死布下的切割,就能隨著時局的演變而形成。
老一輩是老一輩。
少一輩是少一輩。
這就不能混淆在一起。
楚凌要真狠下心,將徐氏一族徹底打下雲端,這確實是能辦到的,不過會使大虞內部出現些問題。
別的不說,自徐雲被封為皇後以來,沒有任何過錯,在後宮也是勤勤懇懇,沒有傳出什麼不好的,要是這樣,就貿然被廢除掉後位,肯定會有一些私議與分歧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皇太後徐貞,左相國徐黜他們在前,徐雲這樣的表現,是能叫很多人感受到賢後之姿的。
更別提,在正統朝首次北伐下,隨軍參戰的徐彬表現出彩,立有戰功,這更是正向的加分。
人就是這樣,總會抱有包容的。
作為大虞的天子,在一些事情上,楚凌還是要看底下的看法或輿情的,不是說什麼事都適合乾綱獨斷。
真要那樣,距離心離德就不遠了。
當坐在皇位上的天子,跟底下的人臣,跟被統治的群體割裂的多了,那執掌的皇權就失去意義了。
如何處置徐氏一族,尤其是對徐黜,楚凌要看接下來的時局怎樣,如果真影響到他的布局,那他必然會狠下心抹殺掉的!!
“陛下,莊肅皇後求見。”
在此時,在外值守的羽林官明志,低首走進殿內,畢恭畢敬的作揖拜道。
“快請進來。”
楚凌听後,立時伸手示意。
“是!”
明志應道,隨即低首退出大殿。
對自己這位皇嫂,楚凌是帶有一定敬意的,別看在他御極登基初期,大虞是呈現三後臨朝的態勢,但三後是什麼想法,什麼態度,楚凌是能看出來的。
像他的祖母,之所以最初表現的很冷淡,是在他那位皇兄驟崩下,內心極度悲傷下,對自己生出很強的懷疑。
畢竟太小了,是否能把大虞統御好,要真是統御不好的話,楚氏江山社稷豈不就完蛋了?
這是孫黎斷不能接受的事。
而他的皇嫂呢,同樣是很悲切的,畢竟她的丈夫沒了,而她也沒有懷有身孕,這就使她的處境有些尷尬。
據楚凌知曉的情況,最初這個空缺的皇位,不是由他克繼的,最後之所以是他成為嗣皇帝,是他這位皇嫂提的。
楚凌在得知此事後,分析過這件事情。
這跟他沒有太大關系。
多半是因為他生母與世不爭的性格。
後宮,是殺人不見血的地方。
也是因為這樣,這才有了最初那一幕。
對過去的事,楚凌是不願過多回憶的,走過的路,經歷的風雪多了,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人還是要活在當下。
“拜見陛下!”
“皇嫂無需這般多禮。”
楚凌伸出手,對朝自己作揖的王 示意道,說起來,這還是自他祖母薨逝後,他這位皇嫂第一次離開長秋宮。
王 面色冷淡,那雙眼眸看向楚凌,語氣帶有一絲復雜,“余這次覲見,是想問問陛下,于坊間流傳的流言蜚語,是否查到了什麼?”
“是誰給皇嫂嚼舌根了!!”
楚凌的臉,立時冷了下來。
經歷過御極登基初期,涉及內廷事宜,總有不少會外泄出去的狀況,楚凌對隔絕內廷是格外看重的。
內廷是什麼地方。
是神聖不可侵犯之處。
是任何人都不能染指,更別提知道些什麼的。
倘若連這點都確保不了,那天子的威儀算什麼?
笑話嗎?!
也是這樣,從楚凌正式開啟他的掌權之路,首當其沖解決的,就是大興殿、兩儀殿、甘露殿等處,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步實現對內廷的徹底隔絕,以叫內廷之外的任何群體,都獲悉不到涉及內廷的任何動向。
這是底線,誰踫誰死。
這是毫無爭議的。
“是余的父親。”
看到楚凌的冷意,王 一時有些失神,在楚凌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家丈夫的身影,可理智告訴她,這終究不是他。
逝去了,就回不來了。
別管生前有多高地位,多大權勢,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是會被人淡淡遺忘掉的。
正如今下的大虞,談及最多的皇帝,正是眼前這位。
畢竟正統帝的地位已無可撼動,楚凌的手段與決斷,確是令人敬畏。
“皇嫂,此事朕已命人徹查。”
听到這話,楚凌也不好說什麼,“皇嫂給朕一些時間,朕定會將攪動是非的魑魅魍魎,一個不留的全給揪出來!!”
對于王 勾結宗藩,毒害宣宗純皇帝一事,楚凌是嗤之以鼻的。
盡管對這位皇嫂接觸很少,但楚凌深知她的性子,似何等蠢事,其是斷不會做的,因為這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啊。
作為宣宗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後,講句不好听的話,哪怕她不能生育,誕不下嫡出皇子,屆時宣宗皇帝有自己的子嗣,沒有嫡出,那還有別的繼承方式,她也依舊是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何須做此自毀長城之舉?
宣宗皇帝,對誰最有利?
肯定是王 及所在家族啊。
再者言,王 的智慧與謀略,楚凌是領教過的,故而這次出現的流言蜚語,楚凌斷定背後必有隱情。
這件事,他必須給自家皇嫂一個清白。
而非是借著此事逼死王 ,讓其家族勢力徹底瓦解。
這對楚凌沒有任何好處。
王 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她深知楚凌的雷霆手段,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後宮的風波,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不慎,便會掀起滔天巨浪。
不過有些話,她還是要講出的。
“陛下,此事牽扯到宣宗純皇帝聲譽,余懇請陛下能從快查明此事。”
在楚凌的注視下,王 微微低首道︰“如果,宣宗純皇帝駕崩,余及父親真有嫌疑,那余會在長秋宮自裁,不叫陛下難做的。”
“皇嫂怎能講這樣的話。”
楚凌眉頭緊鎖。
“陛下還有政務要忙,余就先告退了。”
王 沒有再說別的,低首對楚凌一禮,隨即便轉身朝殿外走去。
該講的,都講了。
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對王 而言,此事她本就處在弱勢,如果真有些什麼,她也一點不奇怪,畢竟在正統朝,她的身份是有些尷尬的。
這也是為什麼,在孫黎薨逝後,尤其是知曉徐貞被廢除太後之位,王 便不離長秋宮半步的原因。
人要有自知之明。
該低頭的時候,就要低頭。
楚凌垂手而立,盯著王 離去的背影,眼眸深處掠過一道精芒,有些事,是不能拖沓下去的。
牽扯到皇室,必須要以快刀斬亂麻之勢,把該解決的都給解決了,不然事情只會更嚴峻了。
‘長壽,希望你別叫朕失望。’
也是想到這里,楚凌心里暗暗思量,眼下這等態勢,必須要從一處切入,那就是聚到虞都的宗藩,已封親王的楚徽,無疑是最佳人選,這件事能否辦好,不止關系到後續的破局,還關系到楚徽本身。
王大臣,不是說當就能當的。
必須要有足夠的震懾才行。
毫無疑問,拿宗藩開刀,是最佳的選選擇,但也恰是這樣,楚徽必須要處理好一切,畢竟在諸王中,他是小輩,還年輕,要是解決不好的話,這對楚徽的政治生涯,無疑是一次沉重打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