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沸水傾倒聲打破平靜,茶葉滾動起伏下,一抹翠綠在茶盞里呈現,蒸汽漂浮下,是茶香四溢。
“殿下…”
“來姑父,嘗嘗今歲的新茶,味兒不錯,平日里佷兒都不舍得喝,皇兄給的,這也就是您來了,佷兒才舍得拿出來。”
劉諶向前探身,伸手想說些什麼,可話還沒講出口,就被楚徽給打斷了,楚徽帶著笑意,將沏好的茶,推到了劉諶跟前。
那眼楮盯著茶盞。
那感覺是帶有肉疼的。
劉諶看了眼楚徽,又看看跟前的茶盞,立時就知怎麼回事了,這小王八蛋,是想拿這茶來堵他嘴呢!!
可他能叫這小王八蛋如意?
如今的形勢,比事先想的要復雜的多。
不跟楚徽聊聊,劉諶多少是沒底的。
“那臣是真有口福啊。”
心里這樣想著,劉諶嘴上回道。
楚徽撥弄著念珠,目不轉楮的盯著劉諶捧起的茶盞。
“呼……”
劉諶對著茶盞吹了吹,浮起的茶葉朝一處聚去,淺淺呷了口,劉諶雙眸微張,嘴上輕嗯一聲,隨即看向了楚徽。
“殿下,這茶……”
劉諶伸手指著茶盞,對楚徽說道。
“怎麼樣?”
楚徽開口詢問。
“茶香很足!”
劉諶不加吝嗇的夸贊起來,“這茶跟市面上的名茶,喝起來都不一樣,入口微苦,但回味卻甘,還有……”
“呵呵~”
听劉諶這樣一講,楚徽呵呵笑了起來,在劉諶講完後,楚徽這才端起茶盞,在呷了口茶後,保持笑意道︰“這是內廷有司,用新的制茶之藝,才鼓搗出來的,听皇兄講,這茶樹在大虞很少,每年就能制出幾斤。”
“那臣也是跟著沾光了啊。”
劉諶咧嘴笑了起來,“殿下,不知這茶,能否……”
“早就給姑父備好了。”
不等劉諶把話講完,楚徽微微一笑道︰“佷兒知道姑父喜茶,有此好茶,佷兒豈能獨享啊。”
這是來堵我嘴了啊。
劉諶表面沒有變化,心里卻暗暗道。
“姑父,那夏睿的表現,怎樣?”
楚徽將茶盞放下,撩了撩袍袖,看向劉諶說道︰“自榷關總署回來後,佷兒就發現其沉默不少。”
“表現還算不錯。”
劉諶順著話茬道︰“到底是年輕了些,還是有些浮躁,有些話全都寫在臉上了,不過悟性是有的,經歷的多了,相信會更得心應手。”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楚徽言語間帶有感慨,“姑父也知道,皇兄將廉政總署交由佷兒暫領,就是心里特別看重他們。”
“佷兒呢,還很年輕,有些東西吧,是無法交給他們的,難得趁此機會,叫他們跟姑父好好歷練一下。”
你是年輕,可他們加起來,都沒你心眼多。
劉諶含笑听著,心里卻暗罵起來。
有時年紀是具有迷惑性的。
對此,劉諶是深信不疑。
天家的人,隨便拎出來一位,有哪個是簡單的?
適合世俗的那套,到了這里,是不適用的。
別看楚徽很年輕,可卻根本沒有可比性。
劉諶從不否認,夏睿這幫新人很不錯,可跟楚徽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別忘了,楚徽自幼經歷的是什麼。
這也就是先前出現突發狀況,否則楚徽是在十王府長大的,而非是跟著新君一起,前去上林苑待了數年。
別的不說。
在上林苑這幾年,是對楚徽影響最大的。
那幾年,天子教了什麼,劉諶不知道。
但劉諶卻知一點,眼前這位,是當今天下最像天子的。
“歷練談不上。”
想到這里,劉諶自謙道︰“都是為陛下辦差,為社稷做事,在臣力所能及下,幫襯下同僚,是應該的。”
“對了殿下,廉政總署的人,離開榷關總署沒多久,臣本想著……”可說著,劉諶卻話鋒一轉,迎著楚徽的注視說道。
錦衣衛指揮使臧浩突然來訪,這是叫劉諶心中沒底的。
尤其是臧浩還對自己講了那樣一番話。
最重要的是,在臧浩來榷關總署沒有多久,錦衣衛就大張旗鼓的出動,去逮捕了一批人,鬧的朝野間沸沸揚揚。
劉諶就知事情不簡單!!
他需要將此事挑明,以此看看楚徽的態度。
本身這件事透著蹊蹺之處就不少,現在才剛把餌撒了下去,連促成局開端都不算,就已經這樣熱鬧了,這要深挖下去,指不定在朝引起何等風波呢。
“姑父,佷兒也有件事,要對您說說。”
可在劉諶想將心里的話講出時,卻被楚徽給打斷了。
這叫劉諶眉頭微蹙起來。
“殿下想對臣說何事?”
劉諶下意識道。
你個老狐狸,真是狡詐啊。
看著劉諶,楚徽心里暗罵起來。
劉諶想干什麼,他是一清二楚。
臧浩為何去榷關總署,又為何沒過多久,錦衣衛就逮捕一批人,楚徽雖不了解實情,但卻知曉怎麼回事。
楚徽一直知道,錦衣衛在查鳳羽司的暗樁,此事是自家皇兄透給他的,而且錦衣衛干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
臧浩這一動,代表著什麼?
大虞要興盛起來的邊榷貿易,不止是內部群體有盯上的,還有外部勢力盯上了,如果不把這些揪出來,還邊榷貿易最初的面貌,那麼重開的邊榷,非但不能成為利國利民的惠政,相反會成為坑害社稷的惡政!!
楚徽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有些事,他能跟著摻和。
但是有些事卻不能。
錦衣衛,就是他不能觸踫的。
在這里,是有很多他熟悉的人,可他們如今都已肩負要職,這就跟今下的羽林一樣。
在他們沒有扛起重擔,沒有起勢前,楚徽跟他們保持聯系,這是沒問題的,可一旦他們起來了,楚徽就必須要考慮影響。
他是誰?
當朝天子的皇弟,天子親封的大虞睿王。
天子為了他,可是打破不少規矩。
及冠不就藩,在朝掌權。
楚徽比誰都要清楚,這是自家皇兄對自己的信賴與寵愛,但與之相對的,在明里暗里啊,會有無數雙眼楮盯著自己。
楚徽可不希望自己一時不察,做出了什麼事情,最後卻成為影響朝局的棋子!!
“姑父,你說蕭靖想干什麼?”
楚徽收斂心神,看向劉諶道︰“廉政總署、榷關總署剛有些動靜,至于別的也有一些吧, 可偏就在此等態勢下,蕭靖又是去中書省,又是去御史台的,姑父覺得,在這次已起的風波下,蕭靖到底想干什麼?”
那還能干什麼,肯定是造勢啊。
劉諶听到這,心里就暗暗說道。
當然這話他沒有講出口。
因為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
蕭靖是什麼人?
一個不計較名聲的人。
自遷往尚書省,出任左僕射,後兼領戶部尚書以來,在朝表現得就很強勢,商稅謀改漸有席卷之勢了。
而蕭靖經手辦的,還不止這一件。
這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的,可偏偏楚徽卻拿來堵自己的嘴。
“不知姑父發現沒有。”
見劉諶不言,楚徽繼續道︰“應是從今歲開始,這朝堂跟先前不太一樣了,一個個的心思更活泛了,但也都把自己藏的更深的。”
“佷兒知道,姑父有顧慮,有擔憂,可姑父要明白一點,姑父與佷兒不一樣,有些事別人能急,但我等卻不能急啊。”
劉諶的表情變了。
劉諶似想到了什麼。
“想做一些事,沒成想難成這樣。”
楚徽似笑非笑的搖頭,“不過這樣也好,不然的話,這一切似乎太無趣了,這世人都有一個毛病,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會珍惜。”
“這用到佷兒所領差事下,用在姑父所領差事下,佷兒覺得是很貼切的,所以,這茶還是要慢慢的品,這樣才有味道啊。”
講到這里,楚徽伸手,敲敲劉諶跟前的茶盞。
“殿下說的是,這茶,的確要慢慢品。”
劉諶端起茶盞,笑著說道︰“臣的確是有些心急了,呵呵……”
“姑父太過自謙了。”
楚徽微微一笑道。
此間的氣氛跟著變了,劉諶、楚徽無聲的品著茶盞里的茶水,只是這茶再喝時,卻跟先前的滋味,變得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