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陰如溪水般流過。
姜璃蹲在溪邊，手中的木棒有節奏地敲打著石板上的衣物。十五歲的少女身姿已經初顯窈窕，烏黑的長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幾縷碎發被汗水黏在白皙的頸側。
\"姜璃！\"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姜璃回頭，看見許長歌抱著一捆柴火站在不遠處。十六歲的少年身量拔高了不少，肩膀變得寬厚，曾經蒼白的臉色如今健康紅潤，只有那雙眼楮依舊深邃如墨。
\"今天怎麼這麼早？\"姜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來。三年來，許長歌已經完全融入了青溪村的生活，成了姜璃家的養子。他干活勤快，學東西極快，村里人都夸姜木匠撿了個好兒子。
許長歌放下柴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藥鋪劉掌櫃給的，說是能防蚊蟲。\"
姜璃接過布包，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她笑著系在腰間︰\"正好，這幾天晚上老有蚊子吵得我睡不著。\"
自從三年前那個清晨在溪邊發現許長歌後，姜璃的生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體內的那股清涼氣息越來越明顯，現在已經能自如地控制它在體內流動。更奇怪的是，她發現自己偶爾能預感到一些小事的發生——比如知道母親下一刻要叫自己，或者預感到來日的陰晴。
許長歌似乎對這些異常並不驚訝，反而教她如何\"呼吸\"來控制那股氣息。姜璃沒問他為什麼懂這些，就像她從不追問他的過去一樣。
\"今晚要去後山嗎？\"許長歌壓低聲音問道。
姜璃點點頭︰\"滿月的時候效果最好。\"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每逢月圓之夜，兩人就會去後山老槐樹下打坐。許長歌教她一些奇怪的姿勢和呼吸方法，說能幫助\"凝神靜氣\"。
\"我先回去幫爹干活。\"許長歌抱起柴火，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姜璃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體內的那股氣息毫無預兆地躁動起來，像脫韁的野馬在她經脈中橫沖直撞。
\"長歌...我...\"她捂住胸口，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姜璃！\"許長歌扔下柴火，一個箭步沖到她身邊。
姜璃的視野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她感覺體內的氣息正在瘋狂地向四周擴散，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溪水無風起浪，岸邊的鵝卵石微微震顫。
許長歌一把將她摟在懷里，一只手貼在她後心，低聲道︰\"跟著我念——氣沉丹田，神歸紫府，靈台清明，萬法自然...\"
姜璃艱難地跟著重復，感覺許長歌的手掌傳來一股溫暖的力量，引導她體內暴走的氣息慢慢回歸正軌。
就在氣息即將平復的剎那，一道青光從天而降，落在兩人面前。光芒散去，現出一位身著青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他手持一柄拂塵，腰間懸著一塊瑩潤的玉佩，眼神銳利如鷹。
許長歌幾乎是本能地將姜璃護在身後，全身肌肉緊繃。
\"小姑娘，剛才的靈氣波動是你引發的？\"青袍男子目光灼灼地盯著姜璃，完全無視了許長歌警惕的眼神。
姜璃茫然地眨眨眼︰\"什麼靈氣波動？\"
青袍男子一揮拂塵，一道青光射向姜璃眉心。許長歌想阻攔卻慢了一步，那道青光已經沒入姜璃體內。
\"果然！\"青袍男子面露驚喜，\"玄陰靈體，而且已經自行覺醒了！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姜璃...\"姜璃怯生生地回答，下意識抓緊了許長歌的衣袖。
\"好！好！好！\"青袍男子連說三個\"好\"字，\"老夫趙青雲，乃玄天宗長老。姜璃，你可願隨我上山修行？以你的資質，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修仙？玄天宗？姜璃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只听村里的說書先生講過修仙者的故事，那些能飛天遁地、呼風喚雨的仙人，難道真的存在？
\"我...\"姜璃猶豫地看向許長歌。
趙青雲這才注意到許長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眉頭微皺︰\"這位是？\"
\"我弟弟許長歌。\"姜璃搶著回答，感到許長歌的手指在她掌心輕輕捏了一下，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表示\"別多說\"。
趙青雲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但很快又轉向姜璃︰\"考慮得如何？修仙之路雖艱難，但可求得長生大道，總好過在這小山村碌碌一生。\"
姜璃咬了咬下唇，突然抬頭直視趙青雲︰\"如果我去，能帶上長歌嗎？\"
趙青雲面露難色︰\"玄天宗收徒有嚴格標準，非有靈根者不能入門...\"
\"那我也不去。\"姜璃斬釘截鐵地說，感覺許長歌在身後輕輕扯她的衣角，但她不管不顧，\"除非長歌也能去，否則我寧願留在村里。\"
趙青雲沉吟片刻，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扣住許長歌的手腕。許長歌下意識要掙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對方探查。
\"咦？\"趙青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雖然沒有特殊靈體，但根骨上佳，基礎居然打得如此扎實...\"他松開手，若有所思地看了許長歌一眼，\"也罷，可以收你做外門弟子，至于能否晉升內門，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就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機緣改變了兩個鄉村少年的命運。
三日後，告別了淚眼婆娑的父母和滿是羨慕的村民，姜璃和許長歌跟隨趙青雲踏上了前往玄天宗的路。
\"長老，我們怎麼去玄天宗啊？要走很久嗎？\"姜璃好奇地問。她只帶了一個小包袱，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和母親給的一包麥芽糖。
趙青雲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舟往空中一拋。玉舟見風就長，轉眼間變成一艘三丈長的飛舟，懸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
\"上來吧。\"趙青雲率先躍上飛舟。
姜璃瞪大了眼楮，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許長歌倒顯得很平靜，只是默默扶著她登上飛舟。
飛舟升空的那一刻，姜璃尖叫一聲，死死抓住船舷。腳下的青溪村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巴掌大的一個小點。風吹起她的長發，雲朵觸手可及，這種新奇的感覺讓她既害怕又興奮。
\"長歌！你看那邊！\"姜璃指著遠處連綿的山脈，興奮地搖晃許長歌的手臂。
許長歌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小心別掉下去。\"
趙青雲站在船頭，背對著兩人，眼中閃過一絲深思。這個叫許長歌的少年太過沉穩了，面對飛天遁地這等仙家手段，居然沒有半點驚訝，就像...早已習以為常一般。
飛舟行至一片密林上空時，異變陡生！
一道黑影從林中沖天而起，直奔飛舟而來。那是一只通體漆黑的巨鷹，翼展足有兩丈，眼楮血紅，爪如彎鉤。
\"鐵爪魔鷹？這里怎麼會有...\"趙青雲臉色一變，拂塵一揮，一道青光射向巨鷹。
巨鷹靈巧地避開青光，尖嘯一聲，再次撲來。這次它的目標明確——站在飛舟邊緣的姜璃！
\"啊！\"姜璃嚇得呆立原地，眼看那鋒利的鷹爪就要抓到她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許長歌猛地將她推開，自己卻被鷹爪掃中肩膀，頓時鮮血淋灕。他悶哼一聲，卻不顧傷痛，從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那是姜木匠送他的十五歲生日禮物。
\"長歌！\"姜璃驚叫。
許長歌眼神冰冷，緊盯著再次撲來的巨鷹。就在巨鷹即將擊中他的瞬間，他身形突然一矮，短刀精準地刺入巨鷹的腹部，同時身體借力一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一擊。
巨鷹吃痛，發出淒厲的叫聲。這時趙青雲的第二道攻擊到了，一道青色劍光直接將巨鷹斬為兩段。
\"你們沒事吧？\"趙青雲快步走來，目光在許長歌流血的肩膀上停留片刻，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剛才那招...\"
\"村里獵戶教的。\"許長歌平靜地回答，任由姜璃手忙腳亂地給他包扎傷口。
趙青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多問。但姜璃注意到，之後的路程中，趙青雲時不時會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許長歌。
日落時分，飛舟終于抵達玄天宗。
眼前的景象讓姜璃屏住了呼吸——十幾座山峰懸浮在半空中，雲霧繚繞間可見金碧輝煌的宮殿樓閣，仙鶴翱翔，霞光萬丈。主峰上一條瀑布如銀河垂落，卻在半山腰化作水霧消散，不見其落入凡塵。
\"這就是...玄天宗？\"姜璃的聲音因震撼而微微發顫。
許長歌站在她身旁，眼神復雜難明。
飛舟降落在主峰的一片平台上。早已有幾位身著統一白袍的弟子等候在那里。
\"趙師叔。\"眾人齊聲行禮。
趙青雲點點頭，指著姜璃道︰\"這位姜璃師妹身具玄陰靈體，直接收為內門弟子，由我親自教導。\"又指了指許長歌，\"這位許長歌，暫且安排在外門。\"
一位女弟子走上前，微笑著對姜璃說︰\"姜師妹，請隨我來，我帶你去你的住處。\"
姜璃慌了，抓住許長歌的袖子︰\"我們不住在一起嗎？\"
女弟子掩嘴輕笑︰\"內門弟子住在玉清峰，外門弟子在山腳的棲霞苑，相隔二十里呢。\"
姜璃轉頭看向趙青雲，眼中滿是懇求︰\"長老...\"
\"宗門規矩不可廢。\"趙青雲搖頭，\"你們每月初一可相見一次。\"
許長歌輕輕掰開姜璃的手指︰\"去吧，我會好好的。\"
分別之際，許長歌悄悄塞給姜璃一個小布包。直到被帶到玉清峰精致的獨立小院後，姜璃才打開來看——里面是一枚木雕的小兔子，栩栩如生，背面刻著\"平安\"二字。
姜璃將木雕貼在胸口，眼淚終于落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和許長歌分開，二十里的距離，在此刻看來猶如天涯。
窗外，玄天宗的夜空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懸。姜璃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山腳的棲霞苑，許長歌正站在院中望著同一輪月亮，手中緊握著姜璃臨走前偷偷塞給他的麥芽糖。
而在玉清峰最高處的洞府內，趙青雲正對著一面銅鏡施法，鏡中浮現的赫然是那只被斬殺的鐵爪魔鷹的影像。
\"鐵爪魔鷹乃北荒特有妖獸，怎會出現在中州地界？\"趙青雲喃喃自語，\"還有那個許長歌...他的招式...\"
銅鏡泛起漣漪，鏡中影像變換成一個模糊的人影。趙青雲恭敬地行禮︰\"宗主，今日我發現一個玄陰靈體的苗子，只是...\"
夜風拂過玄天宗的山峰，帶來一陣隱約的鈴聲。在這仙家聖地，一場未知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