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夜比京城冷得多,寒風如刀,刮得人臉生疼。溫酒裹緊斗篷,跟在蕭景琰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積雪中。她的腿傷還未痊愈,每走一步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但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落下一步。
\"還有三里就到前鋒營了。\"蕭景琰回頭看她,月光下他的眉宇間滿是擔憂,\"撐得住嗎?\"
溫酒點點頭,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沒問題。\"
蕭景琰停下腳步,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肩上︰\"穿上。北疆的冬天能凍死人。\"
溫酒想拒絕,但蕭景琰已經不由分說地將狐裘裹緊了她。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裘皮包裹著她,讓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自從知道他們可能是兄妹後,每一次這樣的親密接觸都讓她既甜蜜又痛苦。
\"謝謝...兄長。\"她故意用了這個稱呼,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保持距離。
蕭景琰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兩人繼續前行,身後跟著一隊精銳護衛。三天前,他們從京城出發,日夜兼程趕赴北疆。如今前線戰況膠著,趙鴻漸叛變後引北狄大軍突破了黑水關,鎮國將軍率援軍趕到後勉強穩住陣腳,但局勢依然危急。
\"王爺!\"前方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喊,幾個士兵舉著火把迎上來,\"末將參見王爺!\"
蕭景琰擺擺手︰\"免禮。帶我去見鎮國將軍。\"
前鋒營大帳內,鎮國將軍李牧正與幾位將領研究沙盤,見蕭景琰進來,連忙行禮。當他的目光落到溫酒身上時,明顯一怔︰\"這位是...\"
\"本王的...妹妹,永寧公主。\"蕭景琰的聲音有一絲幾不可察的僵硬,\"她精通北狄語言和戰術,此次隨軍擔任參謀。\"
溫酒向眾將領微微頷首。她注意到,當蕭景琰說出\"妹妹\"二字時,幾位將領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顯然,關于寧王與這位新認回的公主的傳聞已經傳到了軍中。
\"目前戰況如何?\"蕭景琰直奔主題。
李牧指向沙盤︰\"稟王爺,趙鴻漸那叛賊引北狄主力突破黑水關後,我軍被迫退守青岩峽谷。三日前一場雪崩意外阻斷了敵軍追擊,給了我們喘息之機。\"
溫酒湊近沙盤,仔細觀察地形︰\"青岩峽谷易守難攻,但若敵軍繞道北面的鷹嘴崖,就能包抄我軍後方。\"
李牧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公主明鑒。這正是末將最擔心的。但鷹嘴崖地勢險要,大雪封山,按理說大軍無法通過。\"
\"常規軍隊不行,但北狄有一支雪狼部隊,專門訓練在極寒環境下作戰。\"溫酒指向沙盤上的一條小路,\"他們會從這里摸過來,不出三日就能抵達我軍後方。\"
蕭景琰眉頭緊鎖︰\"必須派兵守住鷹嘴崖。李將軍,立刻調兩千精銳,本王親自帶隊。\"
\"不可!\"李牧和溫酒同時出聲。
\"王爺乃三軍統帥,豈可輕涉險地?\"李牧勸道,\"讓末將去吧。\"
溫酒卻道︰\"不必派大軍。鷹嘴崖地勢狹窄,人多反而礙事。給我五十精銳,我能阻斷敵軍。\"
\"不行!\"這次輪到蕭景琰斷然拒絕,\"太危險了。\"
溫酒直視他的眼楮︰\"兄長,我曾多次在北疆執行任務,對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況且...\"她壓低聲音,\"我有辦法不費一兵一卒就制造雪崩,阻斷通路。\"
蕭景琰與她四目相對,看到她眼中的堅定,知道無法說服她。最終,他妥協了︰\"帶一百精銳去,本王親自為你挑選人手。\"
會議結束後,眾將領退下,帳內只剩他們二人。蕭景琰走到溫酒面前,聲音低沉︰\"你明知我不會允許你涉險。\"
溫酒抬頭看他︰\"兄長,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當瓷娃娃的。\"
\"別叫我兄長。\"蕭景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們可能根本不是...\"
溫酒迅速抽回手,後退一步︰\"但我們現在必須維持這個表象。\"她深吸一口氣,\"王爺,軍中耳目眾多,請您謹言慎行。\"
蕭景琰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最終化為一聲長嘆︰\"你說得對。去吧,好好休息,明日再議。\"
溫酒行禮退出,走出大帳後才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脆弱。寒風中,她仰頭看著滿天繁星,心中酸澀難言。無論他們是否有血緣關系,在真相大白前,這段感情都注定無法見光。
次日清晨,軍營中一片忙碌。溫酒早早起來,去傷兵營幫忙——盡管蕭景琰給她安排了公主的身份,但她實在不習慣被人伺候。
\"公主,這個讓奴婢來吧!\"一個小宮女驚慌地跟著她,看她親手為傷兵換藥。
溫酒搖搖頭︰\"不必。我習慣了。\"她熟練地為一個腹部受傷的士兵清理傷口,動作輕柔而精準。
\"您真是菩薩心腸...\"傷兵感激地說,卻在看清她面容時突然僵住,\"您...您是...\"
溫酒不解︰\"怎麼了?\"
傷兵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麼...只是您長得真像一位故人...\"
溫酒心頭一動︰\"什麼故人?\"
\"十八年前,小的曾在淑貴妃麾下當差。\"傷兵回憶道,\"貴妃娘娘待人寬厚,小的至今難忘。您的眉眼,簡直和娘娘一模一樣...\"
溫酒的手微微發抖︰\"你還記得淑貴妃...遇難時的情形嗎?\"
傷兵面露悲戚︰\"那日北狄人突襲行宮,娘娘為保護兩位小殿下,獨自引開追兵...後來找到娘娘時,她已經...\"他突然壓低聲音,\"不過有傳言說,娘娘被俘期間曾...唉,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閑話。\"
溫酒心跳加速︰\"什麼閑話?\"
\"說娘娘被俘時已經身懷六甲,在北狄營中生下...\"傷兵突然意識到失言,連忙住口,\"小的該死!不該妄議先人!\"
溫酒正想追問,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她走出去,看到幾個士兵押著一個北狄俘虜從前方回來。
\"公主!\"一個校尉跑過來行禮,\"我們在巡邏時抓到這家伙鬼鬼祟祟地偵察地形,可能是奸細。\"
溫酒打量那個俘虜——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須發花白,卻身材魁梧,眼神銳利如鷹。當那老者看到溫酒時,突然瞪大眼楮,用北狄語驚呼︰\"阿史那雲?!\"
溫酒精通北狄語,聞言一愣︰\"你認錯人了。\"
老者死死盯著她,改用漢語說道︰\"不可能...你和阿史那雲長得一模一樣...但她已經死了十八年了...\"
阿史那雲?溫酒突然想起,這是當年那位潛入大梁的北狄公主的名字。這老者竟把她錯認成了北狄公主?
\"我不是阿史那雲。\"溫酒冷聲道,\"我是大梁永寧公主。\"
\"公主?\"老者嗤笑一聲,\"大梁皇帝什麼時候有個這麼像阿史那雲的女...\"他突然頓住,眼中閃過一絲驚駭,\"等等...難道你是...那個孩子?\"
溫酒心頭一震︰\"什麼孩子?\"
老者不答反問︰\"淑貴妃是你什麼人?\"
周圍的士兵立刻怒喝︰\"大膽!敢直呼貴妃娘娘名諱!\"
溫酒抬手制止他們,對老者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中軍大帳旁的小帳內,溫酒命人解開老者的束縛,給他倒了杯熱茶。蕭景琰聞訊趕來,站在一旁靜靜觀察。
\"你是誰?\"溫酒問道。
老者啜了口茶︰\"我叫鐵木爾,曾是阿史那雲公主的護衛統領。\"
\"你剛才說"那個孩子"是什麼意思?\"溫酒單刀直入。
鐵木爾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十八年前,阿史那雲公主毒殺淑貴妃失敗,反被重傷。臨死前,她告訴我一個秘密——淑貴妃被俘期間生下的不是單胎,而是雙胞胎。\"
溫酒手中的茶杯差點跌落︰\"雙胞胎?!\"
\"不錯。阿史那雲公主偷走了一個女嬰,另一個被淑貴妃的心腹救走。\"鐵木爾眯起眼楮,\"現在看來,被救走的那個就是你...而另一個...\"
蕭景琰突然上前︰\"另一個在哪里?\"
鐵木爾搖頭︰\"不知道。阿史那雲公主將女嬰交給了她的弟弟——也就是現在的北狄王阿史那烈。但那孩子後來下落不明,有人說她死了,也有人說被秘密撫養...\"
溫酒腦中一片混亂。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她可能真有一個雙胞胎姐妹,而那個姐妹才是北狄王的女兒...那她和蕭景琰之間...
\"你為何告訴我們這些?\"蕭景琰敏銳地問道。
鐵木爾苦笑︰\"因為我厭倦了戰爭。阿史那烈是個瘋子,為了找到當年那塊龍紋玉佩,不惜發動這場戰爭...而玉佩里藏的邊防圖早已過時。\"
溫酒與蕭景琰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手中確實有那塊玉佩,但不會告訴這個北狄人。
\"帶他下去,好生看管。\"蕭景琰命令道,等士兵帶走鐵木爾後,他立刻轉向溫酒,\"雙胞胎...這就解釋了很多事。\"
溫酒心跳如鼓︰\"如果我是母妃的女兒,而北狄王那里還有一個...那麼我們可能真的沒有血緣關系...\"
蕭景琰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還需要更多證據。不過...\"他輕輕握住溫酒的手,\"這給了我們希望。\"
這一次,溫酒沒有抽回手。希望,多麼奢侈的東西。她貪婪地汲取著他掌心的溫度,哪怕只有片刻的真實。
鷹嘴崖的偵察任務最終還是落在了溫酒頭上。盡管蕭景琰百般不願,但軍情緊急,而溫酒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臨行前夜,蕭景琰來到溫酒的營帳。
\"一定要小心。\"他將一把精致的匕首遞給她,\"這是我母妃的遺物,據說能闢邪保平安。\"
溫酒接過匕首,刀鞘上瓖嵌著美麗的藍寶石,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太貴重了,我不能...\"
\"拿著。\"蕭景琰不容拒絕地說,\"明日我會率主力佯攻黑水關,吸引敵軍注意,給你們創造機會。\"
溫酒將匕首貼身收好︰\"我會盡快完成任務回來。\"
蕭景琰突然上前一步,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一定要活著回來。\"他的聲音沙啞,\"等我從京城帶回更多關于你身世的證據,我們就...再也不必隱藏了。\"
溫酒埋首在他胸前,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混合著皮革和冷松的氣息︰\"我答應你。\"
這個擁抱短暫而克制,分開時兩人都紅了眼眶。
次日拂曉,溫酒帶著一百精銳出發了。他們穿著白色偽裝服,在雪地中幾乎隱形。行軍兩日,終于抵達鷹嘴崖。正如溫酒所料,北狄的雪狼部隊已經開始在崖壁上鑿路。
\"按計劃行動。\"溫酒低聲命令,\"記住,我們的目標是制造雪崩阻斷通路,不是正面交戰。\"
士兵們領命分散開來,在預定位置埋設火藥。溫酒親自帶著幾個身手最好的攀上最高處,準備在關鍵時刻引爆。
正當他們布置妥當準備撤離時,一個士兵不慎踩空,發出了一聲驚呼。下方的北狄士兵立刻警覺起來。
\"被發現了!撤!\"溫酒下令,同時點燃了引線。
爆炸聲接連響起,巨大的雪塊從崖壁上崩落,如白色洪流般席卷而下。北狄士兵的慘叫聲被淹沒在轟隆的雪崩聲中。
溫酒和部下拼命奔跑,躲避身後追來的雪浪。眼看就要到達安全地帶,一支冷箭突然從側面射來,直取溫酒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溫酒側身閃避,箭矢只擦破了她的肩膀。她回頭看去,一個北狄將領正張弓搭箭,準備再次射擊。
\"趙鴻漸!\"溫酒認出了那個叛將,怒火中燒。
\"原來是你這個小賤人壞了我的好事!\"趙鴻漸獰笑著又是一箭。
溫酒拔劍格擋,同時向身邊的士兵喊道︰\"你們先走!回去告訴王爺,趙鴻漸在這里!\"
士兵們猶豫不決︰\"公主...\"
\"這是命令!\"溫酒厲聲道,同時與趙鴻漸周旋。
士兵們只得領命撤離。溫酒獨自面對趙鴻漸和他的幾個親兵,心中清楚勝算渺茫,但她必須拖住他們,讓其他人安全回去報信。
\"你以為蕭景琰會來救你?\"趙鴻漸冷笑,\"他正率軍攻打黑水關,根本不知道你在這里遇險!\"
溫酒不答,只是沉著應戰。她的劍法得自蕭景琰親傳,又快又狠,幾個回合就放倒了趙鴻漸的兩個親兵。但寡不敵眾,她漸漸落入下風,肩膀的箭傷也開始影響動作。
\"投降吧,小美人。\"趙鴻漸淫笑道,\"跟我回北狄,保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溫酒的回答是一記凌厲的突刺,差點劃破趙鴻漸的喉嚨。趙鴻漸大怒,命令剩余親兵一起上︰\"抓活的!我要讓蕭景琰嘗嘗心愛的人被折磨的滋味!\"
溫酒被逼到崖邊,身後是萬丈深淵。就在她準備拼死一搏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號角聲——寧王軍的沖鋒號!
\"不可能!\"趙鴻漸臉色大變,\"蕭景琰應該在黑水關!\"
溫酒也愣住了。那確實是寧王軍的號角,但蕭景琰此刻明明應該...
不等她想明白,一支騎兵已經如神兵天降般沖了過來,為首的正是蕭景琰!他一身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戰神臨世。
趙鴻漸見勢不妙,轉身就逃。蕭景琰張弓搭箭,一箭射中他的大腿。趙鴻漸慘叫著倒地,被寧王軍生擒。
\"溫酒!\"蕭景琰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沖到她面前,\"你沒事吧?\"
溫酒還處在震驚中︰\"你怎麼會在這里?黑水關...\"
\"佯攻。\"蕭景琰簡短解釋,\"我收到鐵木爾的情報,說趙鴻漸可能在鷹嘴崖,就立刻帶兵趕來。\"他上下檢查她的傷勢,看到肩膀的箭傷時,眼中怒火更盛,\"趙鴻漸干的?\"
溫酒點點頭,突然覺得雙腿發軟。失血過多加上精神松懈,讓她再也支撐不住,向前栽去。
蕭景琰一把抱住她︰\"軍醫!快!\"
溫酒被迅速送回大營醫治。所幸箭傷不深,沒有傷及要害,但軍醫還是囑咐她臥床休息幾日。
當晚,蕭景琰處理完軍務就來看她。他坐在床邊,親自喂她喝藥,動作輕柔得不像個馳騁沙場的將軍。
\"你不該冒險來救我。\"溫酒低聲道,\"萬一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那我也會來。\"蕭景琰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溫酒心頭一熱,卻還是說︰\"可我們的身份...\"
\"鐵木爾已經招供了。\"蕭景琰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北狄王宮確實養大了一個女孩,叫阿史那雪,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她去年已經嫁給了西戎王子。\"
溫酒睜大眼楮︰\"所以...那個女孩才是北狄公主的女兒?\"
\"不錯。而你,很可能是母妃和父皇的親生女兒,與我同父同母。\"蕭景琰握住她的手,\"我們根本不是兄妹,溫酒。從來都不是。\"
溫酒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可是滴血驗親...\"
\"陳院判後來告訴我,那日驗親時他用了特殊藥水,任何兩滴血都會相融。\"蕭景琰苦笑,\"父皇...他太想找回失散的女兒了,以至于...\"
溫酒不知該喜該悲。所有阻礙他們在一起的障礙,原來都是假的?
\"溫酒,\"蕭景琰突然單膝跪地,鄭重地握住她的雙手,\"無論你是誰的女兒,無論有多少阻礙,我的心意從未改變。我愛你,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了那個倔強、勇敢、美麗的暗衛十九。\"
淚水模糊了溫酒的視線,她顫抖著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我也愛你...一直都愛...\"
蕭景琰傾身向前,輕輕吻住她的唇。這個吻溫柔而克制,卻勝過千言萬語。
分開時,溫酒紅著臉問道︰\"現在怎麼辦?\"
\"等戰事結束,我們回京面見父皇。\"蕭景琰堅定地說,\"我會請求他取消你的公主封號,然後...光明正大地娶你為妻。\"
溫酒靠在他懷中,听著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允許自己暢想那個曾經遙不可及的未來。
三日後,北狄派來使者求和。原來趙鴻漸被俘後,為保命供出了北狄軍的全部部署。蕭景琰利用這一情報,設計了一場完美的伏擊,幾乎全殲北狄主力。北狄王阿史那烈倉皇逃回草原,留下殘部乞降。
\"不接受和談。\"蕭景琰在軍議上斬釘截鐵地說,\"北狄必須無條件投降,交出所有戰犯,包括阿史那烈。\"
使者灰溜溜地走了。溫酒知道,這場戰爭很快就會以梁軍大獲全勝告終。而她和蕭景琰,也將迎來新的挑戰——回京面對皇帝和朝堂。
一個雪後初晴的下午,溫酒在軍營附近的梅林中散步。北疆的梅花開得晚,此時才剛吐出點點紅蕊,在白雪映襯下格外嬌艷。
\"喜歡嗎?\"蕭景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走到她身邊,折下一枝紅梅,別在她發間,\"母妃最愛梅花,說它傲雪凌霜,最是堅韌。\"
溫酒輕撫發間的梅花︰\"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像尋常女子一樣,與心上人賞花談心。\"
蕭景琰執起她的手︰\"從今以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這是我母妃留給未來兒媳的信物,現在,它是你的了。\"
溫酒接過玉佩,認出這是淑貴妃的遺物之一,上面雕刻著並蒂蓮,寓意百年好合。
\"這太貴重了...\"
\"收下它,就是答應嫁給我。\"蕭景琰凝視著她的眼楮,\"溫酒,你願意成為我的王妃嗎?\"
溫酒的眼眶濕潤了。從八歲那個雪夜被他救起,到十八歲為他擋箭,再到如今站在梅林中听他求婚...這一路走來,多少生死考驗,多少痛苦掙扎,都值得了。
\"我願意。\"她鄭重地將玉佩貼在胸前,\"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難險阻,我都願與你同行。\"
蕭景琰俯身吻她,這一次不再克制,而是傾注了全部的愛意與渴望。梅香幽幽,雪光瑩瑩,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融為一體,如同一幅絕美的畫卷。
正當情濃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一個傳令兵匆匆趕來︰\"王爺!京城急報!\"
蕭景琰接過信函,快速瀏覽後臉色大變︰\"父皇病重,三皇兄聯合左相把持朝政,正大肆排除異己。\"他握緊拳頭,\"我們必須立即回京。\"
溫酒握住他的手︰\"我與你同去。\"
蕭景琰點頭︰\"這次,我們不再分開。\"
三日後,安排好北疆軍務,蕭景琰和溫酒率領一支精銳啟程回京。臨行前,鐵木爾請求見溫酒一面。
\"公主,\"老北狄人意味深長地說,\"無論你是誰的女兒,都請記住,有些真相或許永遠無法查明。重要的是你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
溫酒若有所思︰\"謝謝你,鐵木爾。你本可以不說出雙胞胎的事...\"
\"我老了,看夠了戰爭和仇恨。\"鐵木爾嘆息道,\"若我的坦白能促成一段良緣,也算贖了些罪孽。\"
離開北疆大營時,溫酒回頭望了一眼這片承載了太多記憶的土地——血與火的戰場,生與死的考驗,還有那個雪夜梅林中的誓言。無論京城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風暴,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蕭景琰策馬來到她身邊,伸手與她十指相扣︰\"回家?\"
溫酒微笑點頭︰\"回家。\"
兩匹駿馬並肩馳騁,向著京城,向著那個充滿未知卻也充滿希望的未來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