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彪一邊迷迷糊糊地穿著衣服,一邊又飛速思考了起來,他雖然不知道元子方深夜找自己聊天是要干嘛,但他清楚一點,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好事。
系好武裝帶,寇大彪來到了連隊門口連值日的桌前,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元子方搓了搓手,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才開口道︰“兄弟,我有件事得靠你幫忙。”他聲音低沉,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迫切。
“你大半夜不睡覺,到底想干嘛呢?”寇大彪冷冷地問道。
“兄弟,我想轉士官留隊。”元子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的話,“我自己實在想不出什麼門路,你不一樣,你家里不是有人嗎?我想問問,能不能...能不能通過你姑姑的關系,幫我牽個線,”
寇大彪皺起了眉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氣道︰“兄弟,我不是不想幫你,但這里面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樣的。”
“兄弟,你放心,我這個人絕對拎得清的。”元子方急切地打斷了他,“但你就試試嘛,就當我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我...我真的快絕望了。”
看到元子方眼里的哀求,寇大彪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他在想,自己都不能確定最後結果怎麼樣,哪還有工夫去幫元子方呢?
“我真的幫不了你,兄弟。我不認識人。”寇大彪無奈地攤了攤手。
元子方聞言,瞬間暴怒了起來,“行,行,你牛逼,你入黨積極分子!你不幫我,大家從此恩斷義絕。”
“我不認識別人,我怎麼幫你?”寇大彪繼續敷衍地說道。
“那你說,你入黨是靠得誰的關系?”元子方撅著嘴開始質問,情緒似乎有些失控了。
寇大彪看著元子方激動的樣子,心中涌起一絲愧疚,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姑姑金娣幫自己已經搞了一個轉士官的名額,小頭也多次和自己提過這個事。但他今天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自己沒有留隊,那這個名額最後會怎麼樣呢?誰能再分配這個東西呢?
\"兄弟,你听我說,我確實幫不了你。\" 寇大彪開始解釋,\"我入黨其實都是運氣,但其實我轉士官的名額都已經下來了。\"
元子方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看著寇大彪,眼神中帶著期待,\"你轉士官的名額已經有了?那能不能讓給我呢?””
\"我雖然拒絕了,但章雷告訴我,我的姑姑都已經安排好了。\" 寇大彪繼續說道,\"但你得知道,我雖然拒絕了,但這個名額能不能給你,不是我說了算的。\"
元子方點了點頭,\"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寇大彪想了想,\"現在我也不知道去找誰。\"
\"那你說了半天,等于沒說?\" 元子方急忙又問道,\"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
寇大彪的心中有些猶豫,他要不要去和小頭說,把自己的名額讓給元子方呢?但這樣一來,元子方是不是要給姑姑意思一下呢?如果不是元子方來找自己,他都沒想過這個多出的名額最後會去哪里。他仔細回想著之前和小頭的對話,自己提出不想留隊之後,小頭明顯有些驚訝,還反復試探著詢問。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名額如果他放棄了,小頭就可以自己去操作利用呢?
“你自己去找小頭啊,兄弟。他手里不就有我多出的那個名額嗎?”寇大彪有些猶豫地說道。
“我已經去給他塞過紅包了,兩次他都沒要。”元子方焦急地回答道。
“那說明小頭並不想讓你轉士官,他已經有人選了。”寇大彪冷冷地說道。
“那小頭到底是想讓誰轉士官呢?”元子方繼續疑惑地問道。
\"這我怎麼知道呢?兄弟,大家一起退伍算了,轉個雞毛士官啊。”寇大彪明顯有些不耐煩了,他心里清楚,多管閑事,絕對對自己沒有好處,但是元子方又來求自己,這讓他又很為難。
“兄弟,你和小頭去說說看啊?”元子方哀求地望著寇大彪。
“我告訴你這些,其實是讓你自己去找小頭,我就不去了。我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寇大彪試圖敷衍過去。
“我已經去過兩次了,他不肯收啊,你去和他說說看,說不定會有轉機的。”元子方繼續卑微地乞求著。
寇大彪眉頭緊鎖,面對元子方的死纏爛打,他也不知道如何拒絕,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元子方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兄弟,我真的求求你了!”
“你別這樣,我要折壽的。”寇大彪心中大驚,他沒想到元子方為了轉個士官竟然能如此卑微,他一下子就心軟了,連忙將元子方從地上扶了起來。
“兄弟,你這是願意幫我了咯。”元子方試探地問道。
“今天起床,我們一起去找小頭,你準備好紅包。但是如果不成功,你也別怨我,我自己的事都還沒辦好呢?”寇大彪思索了一下,雖然他也不清楚這樣做對不對,但他心里其實也好奇,小頭或者教導員最後會把這個名額給誰?
“兄弟,我最後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元子方轉哀為喜,立刻高興了起來。
“你去休息吧,起床後再說。”寇大彪嘆了口氣,神情疲憊地說道。
“兄弟!謝謝你。”元子方大聲喊道。
這一聲兄弟,卻讓寇大彪心中壓力倍增,他知道兄弟二字,有時候是客氣的話,而有時候更是一種責任。現在是他回報元子方的時候,在他的內心里,他確實覺得虧欠了對方。
第二天清晨,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大家吃完飯後都在班里自由活動,指導員果然找來了兩名演出隊的人員過來,他們正在連隊三樓的樂器室一起排練節目。寇大彪的心中有些失落,自己在樂隊沒有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當天就把他撤換了,還找了兩個宣傳隊的人過來冒名頂替,現在的他越來越討厭樂隊,一股無形的怒火在他心中燃起,他整個人都變得非常煩躁。
“呃咳,呃咳!”元子方在四班外,對寇大彪咳嗽了一下。
寇大彪听見了暗示,連忙假裝悠閑地走了出去。
“兄弟,你準備好了嗎?”元子方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
“準備個雞拔毛,過去直接和他攤牌就行了。”寇大彪語氣輕佻,有種慪氣的味道。
“兄弟,你別沖動啊,這次的事真的對我很重要。”元子方繼續謙卑地說道。
“煩死了,事情不成功,你也別怪我。”寇大彪不耐煩地說道。
元子方一臉憂愁,但他也無可奈何,現在對他來說,也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二人繼續偷偷觀察著指導員章雷的動向,再看到章雷進入辦公室後,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然後一起推開了門。
房間里,指導員章雷還沒來得及坐下,回頭看到兩人一起進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寇大彪,元子方,你們這是...\" 章雷疑惑地問道。
\"指導員,我和你說個事。\" 寇大彪直接切入正題,\"我想把我那個轉士官的名額給元子方。\"
章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外的表情,\"你不是一直說不想留隊嗎?怎麼現在要把名額給別人?\"
\"我確實不想留,但元子方想,他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 寇大彪一邊觀察著章雷的表情,一邊又繼續試探地問道,\"那個名額應該是上面發下來的吧?現在應該還在吧?\"
章雷沉默了片刻,目光轉向元子方,故意扯開話題一般隨意地問道︰\"元子方,我不是說了嗎?你的事,我盡力而為嗎?”
\"指導員,我不是不放心嗎?\" 元子方急忙回答,\"我會好好表現的,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
章雷看著元子方誠懇的眼神,又看了看一邊的寇大彪,心中似乎有些動搖。
\"這個...\" 章雷猶豫了一下,\"我得考慮一下,這不是我能立刻決定的。\"
“反正名額不已經下來了嗎?你難道是準備把我的名額給別人嗎?”寇大彪一邊用一種質問的口氣步步緊逼,一邊也繼續偷偷觀察著章雷的表情變化。
章雷的眼神變得陰暗,眉頭也不自覺地緊鎖起來,他不停地抿著嘴,似乎是一副為難的表情,但又讓人覺得他好像有什麼陰謀一樣。
\"指導員,您就當幫我個忙,我求您了。\" 元子方幾乎是哀求著說,同時又悄悄把那個厚厚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章雷瞥了一眼信封,臉上的表情愈加復雜,他轉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兩人,似乎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過了許久,他才轉身回來,把信封裝進口袋。
\"好吧,我會考慮的。\" 章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沉重,\"但如果我幫你,你得記住,要好好表現,不能給我添亂。\"
元子方和寇大彪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謝謝指導員!”元子方一邊看著桌上的信封,一邊彎腰鞠躬道謝。
寇大彪心想,章雷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說明章雷一開始就計劃運作著自己轉士官的這個名額,章雷假意對自己客氣,其實也就是為了穩住自己,對章雷來說,這個多出來的名額肯定能給他帶來一定的利益。元子方把信封丟了過去,這次章雷沒有拒絕,那就說明這件事已經成功了。
這些迪奧干部,果然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指導員最終沒有正面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但既然事情已經成功了,那也沒必要再去多問了,反正章雷也獲得了利益,大家都沒吃虧。
二人一起離開了指導員的辦公室,來到了二樓的陽台,元子方掏出了口袋里中華牌香煙塞給了寇大彪。
元子方感激地看著寇大彪,眼中充滿了敬佩和謝意。\"兄弟,真的太感謝你了,你果然是這里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寇大彪接過中華牌香煙,點燃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卻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他的心情復雜,甚至有點後悔。
\"兄弟,你自己好自為之了。\" 寇大彪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沉重,\"我這樣做,我感覺自己有點對不起死魚。\"
元子方看著寇大彪,感受到了他的矛盾,\"兄弟,我知道你這個人良心好,但別人的事和我們沒關系,你沒必要內疚。\"
兩人默默地抽著煙,雨後的空氣清新而又略帶寒意,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變化。
寇大彪回到班里,章淳宇正在整理床鋪,看到他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憂慮。寇大彪避開他的目光,坐到自己的床上,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為可能會影響到章淳宇,但他也沒想到章雷最後居然同意了。
\"大彪,你前面去哪了啊?\" 章淳宇打破了沉默,聲音中帶著一絲探究。
寇大彪點了點頭,沒有回答更多,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章淳宇,他的內心充滿了掙扎。
章淳宇嘆了口氣,\"哎,你又和元子方搞在一起了啊,不過我也清楚,你們是老鄉,才是真正的兄弟。\"
寇大彪目光有些閃爍,\"死魚,你應該了解我的,我也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兄弟。\"
章淳宇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以前的老兵們,還有郭班都和你說了很多遍了,元子方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還是不肯听。\"
寇大彪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無法辯解,因為他確實偏袒了元子方。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內疚,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平衡好所有人的關系,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死魚,對不起,我...\" 寇大彪的話語中滿是歉意。
章淳宇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道歉干嘛?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寇大彪默默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哎呀,沒什麼,我就是感覺自己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沒關系,到時候再看唄,大不了就退伍回去唄。”章淳宇樂觀地說道。
寇大彪坐在床沿,看著窗外的雨滴滑落,心中充滿了迷茫。他雖然知道是元子方通風報信陷害了死魚,但他還是糊里糊涂地幫了元子方。死魚是自己的兄弟,元子方也是自己的兄弟。但毫無疑問,他這樣做對死魚沒有任何好處。
前幾天,自己就是在這張床邊,義正言辭地喊道,“我不是叛徒!”而現在呢?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真正的叛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