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大不了去市里最好的飯店請兩個頂尖的大廚過來掌勺,想吃什麼菜就做什麼菜,保準比酒店里的還地道。”
“再說了,村里地方大,鞭炮也能放得敞亮些,到時候多買點,從村頭一直炸到村尾,炸他個底朝天,那才叫喜慶呢!保準比市里那些規規矩矩的酒店有氣氛得多!”
陸文婷見狀,也立刻上前,拉住了林燕的另一只胳膊,巧笑嫣然地幫腔道︰“是啊媽,您就听文靜姐的吧,我覺得哥說得特別對!”
“哥現在是縣里的領導,文靜姐家里又是那樣的情況,真要是在市里搞得太鋪張浪費,反倒容易引人注目,招來閑話,對哥對嫂子都不好。村里辦,親近,自在,花錢也花在明處,多好啊!到時候咱們全家齊上陣,熱熱鬧鬧的,那才叫真正的喜事呢!”
听著兒子和未來兒媳都這麼說了,女兒也在一旁言辭懇切地勸說,林燕心里的那股執拗勁兒也漸漸松動了。
道理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當事人自己都不挑剔,她再堅持下去,反倒顯得不通情理了。
林燕輕輕嘆了口氣,臉上的緊繃線條終于柔和下來,漸漸露出了笑容︰“行了行了,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說,我還能說什麼?一個個的,主意都大得很!”
她拍了拍陸文婷的手,又看了看陸江河和沈文靜緊握的雙手,“其實啊,這婚事怎麼辦,在哪里辦,都是些面上的東西,都是次要的。”
“最要緊的,還是你們小兩口以後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和和美美的,那比什麼都強。只要你們過得好,我跟你爸就放心了,也就有面子了。”
沈文靜聞言,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緊了緊陸江河的手,對著林燕甜甜地說道︰“媽,您就放心吧!我和江河兩個,一定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甜甜蜜蜜的,保管讓您和伯父天天樂呵呵,羨煞旁人!”
關于陸文婷那些細密如織的心思,沈文靜自然是無從知曉的。
兩人自小便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天地,宛如兩條軌道,鮮有交集。
沈文靜出身于干部家庭,從小耳濡目染的是迎來送往,是禮尚往來間的周旋與權衡。
在她的世界里,人情世故往往與利益互換緊密相連,清晰而直接。
這與陸文婷所熟悉的鄉村截然不同。
陸文婷的世界,更多的是街頭巷尾的瑣碎,是婦人們聚在牆根下,就著陽光和瓜子,閑話家常。
那些看似無傷大雅的八卦閑嗑,卻往往是鄉村人際關系的晴雨表。
一家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哪怕是些許不為人道的破事,不出半日便能傳遍整個屯子。
一點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在眾人的口耳相傳中,添油加醋,反復咀嚼,最終往往變得面目全非,甚至不堪入目。
因此而引發的鄰里反目,親友失和,乃至大打出手,在這片土地上並非鮮見。
在這樣的環境下浸淫日久,陸文婷的心思自然比沈文靜要盤算得多上幾分,也更敏感些。
此刻的沈文靜,一顆心幾乎都撲在了身旁的陸江河身上。
她滿腦子想的,或許只是尋個機會,悄悄咯吱一下陸江河的腰,或是調皮地捏一把他堅實的手臂,哪里還有余力去琢磨那些復雜的人情世故。
堂屋內的氣氛因先前的融洽而持續升溫,林燕的心情也格外舒暢。
尤其是听了沈文靜那番貼心的話語之後,她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是越看越順眼,越瞧越喜歡。
眾人圍坐著,又隨意閑聊了幾句家常。
眼看夜色漸深,沈文靜便主動提議,明日需早些動身。
按照她的計劃,一行人先去市里,為林燕和陸建強夫婦挑選婚禮上穿著的行頭。
此事完畢,再去民政局與她的父母會合,辦理結婚登記手續。
最後,眾人再一同前往早已預訂好的酒店,商議後續事宜。
諸事安排妥當,眾人便各自散去,準備歇息。
夜已深沉,村莊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考慮到明日便要正式領證,成為合法夫妻,陸江河與沈文靜之間那層最後的窗戶紙也便無需再顧忌。
兩人自然而然地同住一屋,共度這婚前最後一夜。
林燕與陸建強夫婦也回了他們的房間。
陸文婷則獨自歇在了里屋用木板隔出來的小小隔間內。
窗外,月明星稀,夜涼如水。村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在寂靜的夜空下顯得格外清晰。
土炕上,陸江河翻了個身,似乎有些輾轉。
身旁的沈文靜輕聲問道︰“還沒睡?”
陸江河“嗯”了一聲,隨即朝沈文靜那邊挪了挪。沈文靜順勢鑽進了他的懷里,緊緊貼著他。
陸江河低聲問︰“冷麼?”
沈文靜帶著笑意說︰“你把熱炕頭都讓給我了,暖和著呢。”
話雖如此,陸江河還是伸出手,將她身上的薄被仔細掖了掖,確保沒有一絲風能透進去。
沈文靜又往他懷里靠了靠,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雜著皂角的清香。
她滿足地喟嘆一聲,心里想著,果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的一切都是甜的,這話當真一點不夸張。
臉頰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輕輕蹭了蹭,沈文靜說︰“江河,你心跳好快。”
陸江河輕輕嘆了口氣,胸膛微微起伏。“緊張。”他說道。
沈文靜在他懷里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笑著問︰“你也害怕自己不會做一個好老公?”
陸江河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那只是一方面。”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文靜,在我心里,你就像一位公主,卻偏偏看上了一個我這樣的窮小子。”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幾分鄭重,“我只是……有些慌張,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報答你這份情意,才能讓你一直這樣開心。”
“噗嗤。”沈文靜笑了。黑暗里,她微微支起了身子,溫熱的唇瓣輕輕地、接連不斷地印在了陸江河略帶胡茬的臉頰上。
“傻瓜。”她說,“誰是公主了?在我沈文靜心里,你陸江河才是王子,獨一無二的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