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祥點點頭，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可是，這個數據和我了解到的度假村實際情況似乎有些出入。”
李長明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耐煩地解釋道。
“徐局長，數據偏差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時間差、統計口徑不同、甚至是人為的錯誤，這些都需要我們進一步核實。”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也可能是賬面記錄和實際情況存在差異，這在審計過程中很常見。”
徐盛祥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李長明的表情，語氣誠懇地說道。
“長明同志，我初來乍到，對業務上很多地方還不熟悉，听說你是江大財會專業的高材生，而且從事審計工作多年，經驗豐富，以後還希望多多向你請教。”
李長明語氣略顯生硬︰“徐局長您過獎了，您是領導，我哪敢當‘請教’二字，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看了一眼手表，接著說道︰“而且我手頭的工作也很忙，度假村那邊的審計資料還有很多需要核查。”
徐盛祥點點頭，說道︰“也是，你下去忙吧。”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市里領導在這兒，說不定待多久，說不定哪天就過來視察工作，咱們的工作一定不能馬虎，尤其是在細節上，要做到萬無一失。”
李長明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徐盛祥望著李長明的背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拿起桌上的《審計學》，繼續研讀起來。
要在這場沒有硝煙的官場上立于不敗之地，就必須不斷學習，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素養。
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風險導向審計”幾個字。
這幾個字的核心在于識別和評估風險，而現在，他隱隱感覺到，最大的風險，或許並不在賬面上，而是在人心。
夜幕籠罩著小城，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將街道分割成明暗相間的條塊。
明陽政府大樓審計的辦公室燈光依舊明亮，像一只巨大的獨眼，注視著這座沉睡中的小縣城。
李長明打著哈欠，揉了揉酸澀的眼楮，走出政府大院。
初夏的晚風帶著一絲涼意，拂過他的臉頰，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煩躁。
他伸了伸手，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路邊。
“縣中心商業區，金碧輝煌飯店。”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金碧輝煌飯店門口。
李長明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注意後，才鬼鬼祟祟地進了飯店。
“我姓李，孫主任訂的包廂。”
服務員將他領到一處名為“牡丹廳”的包廂。
包廂內，菜肴已經擺滿了一桌，香氣四溢。
孫立偉，明陽縣長壽養生國際旅游區管委會副主任，羅曉明剛剛親手提拔上來的。
正坐在桌旁，手里夾著一支香煙，吞雲吐霧。
見李長明進來，孫立偉連忙起身，將煙掐滅，臉上堆滿笑容。
“李科長，你可算來了，等你半天了！”
他熱情地握住李長明的手，用力搖晃了幾下。
“來來來，快坐，咱們哥倆可是好久沒聚了，今天我做東，隨便吃隨便喝，不夠再點，別客氣！”
孫立偉一邊說著，一邊親自給李長明倒酒。
李長明冷眼看著孫立偉的表演，心中有些不屑。
“孫主任，咱們好像沒那麼熟吧？其實也不用這麼大費周章。”
孫立偉哈哈一笑，仿佛沒听出李長明話里的冷淡。
“是不太熟，不過從今天開始就熟了嘛！”
李長明皺了皺眉。
“什麼意思？”
孫立偉放下酒瓶，目光閃爍。
“李科長，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次溫泉度假村的審計，你可是掌握著關鍵信息啊。”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羅縣長對你可寄予厚望。”
李長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白酒順著喉嚨滑入胃里。
“孫主任，羅縣長……是什麼意思？我沒明白。”
孫立偉又給李長明滿上。
“什麼意思，李科長心里還不清楚嗎？羅縣長可是跟我提起過你，說你是個人才。”
李長明眼前一亮，心頭那點被冷落的陰霾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贊賞驅散了些許。
“羅縣長……知道我？”
孫立偉點點頭，語氣里帶著一絲意味深長。
“當然知道。羅縣長對縣里各個部門的情況了如指掌，哪個人有什麼本事，他心里都一清二楚。不過嘛，也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能得到他的關注。”
孫立偉頓了頓，目光落在李長明略顯樸素的衣著上。
“李科長，你在審計局兢兢業業這麼多年，論資歷，論經驗，都不比別人差。”
“你當年可是江大高材生，那個年代啊，你一個本科生，多值錢啊，怎麼算也是天之驕子了，一畢業就進了縣審計局，多少人羨慕的眼紅。可現在呢？還不如一個從鄉里基層臨時提拔上來的人！你圖個啥？”
十多年前，一個江大的畢業生，的確是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李長明想起自己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如今卻在審計局默默無聞，心中的苦澀更濃，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沒有接話。
孫立偉趁著李長明喝酒的空檔，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不動聲色地推到李長明面前。
“羅縣長很理解李科長的苦衷，說你這麼多年不容易。”
孫立偉用手指輕輕敲了敲信封，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這里面是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
李長明沒有伸手去接那信封，只是冷哼一聲。
“你們果然有問題。”
“看來之前陸縣長年前搞得那一次，沒讓你們長記性。”
孫立偉笑了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李科長，這世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再說，都是一些小問題，手續上的瑕疵罷了，沒有涉及很大的金額。”
他說著，將信封又往李長明身前推了推。
“收了這些，以後和羅縣長就是一條繩子上的人了。”
“羅縣長不會虧待你的。”
李長明沒有說話，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喝著悶酒。
孫立偉顯得有些著急，他看了看李長明，壓低聲音說道。
“李科長，您還在等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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