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公給皇帝換了茶水，看著皇帝的表情沒有出聲，其實程大人所說的太醫早就私下與陛下說過，太醫說皇後不是簡單的病癥，而是郁癥，又稱為情志病。
情志不舒、氣機郁滯，表現為情緒低落、胸脅脹滿是主要癥狀，而最典型的表現還有喜悲傷欲哭，太醫如今正用傳統的方子為皇後治療，比如丹梔逍遙散，只是見效不佳。
皇後情緒上頭時就會哭泣不止，也不願意服藥。
程武剛才所說正是皇後不服藥的後果，情況顯然是惡化了，皇帝嘆了口氣，那位到底是一國之後，不能有個好歹，尤其不有得這種病癥，于皇室名聲不利。
當務之急還是要讓她乖乖接受治療。
皇帝抬頭，見著丁公公垮著張臉有氣無力地站在邊上，不禁罵道︰“生病的是皇後，你這老東西看著就像天塌了一般，這是為何？”
“老奴是替陛下發愁，那位身份擺在那里呢，若是傳出去指不定又有什麼難听的。”
丁公公的擔心不無道理，就這次六皇子的事情就有人渾水摸魚，想要漁翁得利，要是皇後得了郁癥的消息傳出去，有人編排怎麼辦？
皇帝還是十分受用丁公公為自己發愁的樣子，多少年了，自己身邊能一直留下來的也就這麼一位，早些年的身邊人或是不在了，或是犯了事被貶，早不復見。
“這次沒有捉住的手下次就有機會逮住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皇帝還是心情愉悅，他雖不願意皇後得這什麼郁癥，但這次泰山府之行收獲頗豐。
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讓老六放開手腳施展。
這一頭的蕭天洛听了公主描述的，也是十分確定皇後可能是抑郁了，種種表現都很像抑郁癥，不過這年頭還沒有人提出抑郁癥的說法，聖懿公主說是郁癥，俗稱心病。
這一切都源于泰山發生的事，最後下山時的險些傾倒成了壓垮皇後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代還不知道抑郁癥的可怕，至多會說成瘋病，時間長了，身邊的人都會不耐煩。
那成日低沉打不起精神，動不動就會情緒低落則落淚，最可怕的是抑郁癥會轉為生理性的反應，這一刻，蕭天洛不知道要不要同情皇後娘娘了。
她本可以想開一些的，但是坐在那個位置自然會不想下來，還想自己的孩子能順利入主東宮，繼承這天下，可惜折了一個又折一個，現在這個太子的位置也不穩當。
皇後娘娘只怕是夜難入眠，泰山府六皇子的出眾表現讓她產生了危機感，原本就不好的心理狀況只能雪上加霜。
祝久兒看蕭天洛想得入了神，用胳膊子拐了他一下︰“想什麼呢？”
“郁癥不好治。”蕭天洛直截了當地說道︰“不少得了郁癥的人還容易尋短見，普通人要是尋短見倒好了，她可是皇後，要也走了這條路對陛下不是件好事，口誅筆伐少不了。”
剛才還在興高采烈的聖懿公主瞬間傻眼，將一顆松子糖丟進嘴里，嚼了好一會兒。
這種事情在史書上不鮮見，逼死發妻的罪過擱在哪個達官貴人頭上都夠喝一壺的，自己的母親剛好又回來，緊接著皇後就得了郁癥，要是真尋死，那還得了？
如果有人再次渾水摸魚，自己的母親定當是被架在火上烤，其次才是父皇。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原本犯下錯事的是男人，但承受後果的往往是女人。
聖懿公主的牢騷一發，蕭天洛作為男人都不好意思開口，都說紅顏禍水，歷史上不少王朝的覆滅的確都把鍋甩給女人了，比如西施，比如褒姒，比如大名鼎鼎楊貴妃。
原本還在幸災樂禍的公主現在立馬笑不出來了，一瞪眼道︰“怎麼地，本宮難道還要護住她的性命不可，當年雖然是賢嬪主導，但她也沒少在暗中做手腳。”
“後來還想害本宮呢，現在還要本宮救她的性命？”
公主的氣性難平，蕭天洛能夠理解，聳肩道︰“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皇後活著比死了的價值更高，再說了，這也是個機會。”
“怎麼說？”
“公主能摒棄前嫌救治皇後的話，那就是賢名遠播，對公主、對安國夫人和六皇子都有好處，不過這郁癥不是那麼容易治好的，如果不能找到名醫，那只能防止皇後自盡。”
“你為何如此篤定皇後會自己走上絕路？”聖懿公主終于品出些味道︰“太過絕對。”
祝久兒知道為何，夫婦二人心里直叫苦，但又拿不出更有說服力的證明，蕭天洛能與大小姐共享自己最大的秘密，還沒有做好向第三人公開的準備，就算對方是公主殿下。
聖懿公主本是抱著分享快活的心情而來，現在只道何止皇後郁癥，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瞧公主氣鼓鼓的模樣，祝久兒假意要掐她的臉，她才終于泄氣，扯著手里的帕子咬緊牙關︰“此事本宮回去想想，要是她就這麼著把自己氣得病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從前她可是沖著本宮的命來的，年幼的時候差點讓她得手，若是她得手了，哪有我們的現在，”聖懿公主突然間委屈巴拉︰“如今她倒不能死了，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她其實知道蕭天洛說得有道理，這才符合大楚當下的情形，嫡妻就是地位高重。
但她想到從前，只覺得自己想要快意恩仇都不行，這也太憋屈了，她索性雙手抱在胸前，沒好氣地說道︰“救她是不可能了，本宮听說郁癥極能根治。”
“不少要是要換個環境，遠離從前的人與事才能痊愈，皇後不能隨意出宮，她也不會願意離開皇宮，她把後位看得比什麼還重。”
“犯錯失了宮權和鳳印都讓她生不如死了，離宮？門都沒有。”
公主的話說到了點子上，蕭天洛太清楚抑郁癥的殺傷力，這個玩意不分男女老少，一般人只以為情緒低落是主要癥狀，卻還有隱藏的一種——一直笑嘻嘻的人也有可能早就抑郁。
另外有一種抑郁癥患者會反應到身體上，不是這里疼，就是那里痛，引發了生理性疼痛。
鎭，沒想到後世才為人重視的疾病原來在古代早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