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她不知曉的樣子，也沒有多提，只是說道︰“朕來看看你，也知曉你這次在泰山府吃了不少苦頭，趁著現在回到宮里好生將養才最重要，旁的事情都能放一放。”
皇後還在回味皇帝剛才說的話，太子暗道不妙，埋下頭像只鵪鶉，不敢搭話。
直到皇帝走了，皇後才定定地看著太子︰“外面除了六皇子的閑話，是不是還有本宮的？”
太子不語，皇後淒厲地笑笑︰“是說本宮在泰山府失儀之事是不是？說本宮逞能遭到報應了，說本宮沒有一國之母的風範？是不是？！”
皇後的連聲追問讓太子無奈，太子的沉默讓皇後猜了個大概，突然埋下頭，伸手一接便是自己嘔出來的血，太子一看，這倒是件好事！
太醫早說過皇後娘娘就是積郁成疾為主，登山時身體受的那些罪其實算不得什麼，緩幾日都能自己好了，主要是心病難醫，說不定吐口血反而好了。
這下好，全吐出來了，這心頭的一口氣隨著這口血全出來了。
“母後莫怕，兒臣這就喚太醫過來。”太子喜上眉梢，皇後不解地看向他，自己都病成這樣了，這親兒子還能如此欣喜，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母後安心，太醫說了，您就是差在清除心底的一口郁氣，這口血噴出來倒是件好事。”
早知如此，他就不想著隱瞞了，不想到父皇一來，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他徑自跪下︰“母後，為了兒臣，您也要保住身體，賢嬪恩寵不在，可宮外還有一位安國夫人呀。”
“雖然明面上只是一位超一品誥命夫人，但臣子們都知道怎麼回事，這位安國夫人不就是當年的昭妃娘娘麼，是父皇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那六皇子身後還有曲家和侯府呢。”
“曲老將軍在軍中也是有威望之人，侯府雖然沒有兵權，但老侯爺得先帝恩寵，早有傳言稱侯府有先帝賜下的私兵，現在他們那贅婿蕭天洛又得父皇重用，也不容小覷啊！”
“母後，兒臣心里苦啊，一次泰山祭後都在討論的是老六，何人還記得兒臣是太子？”
“這次回到都城以後，諸位臣子都說老六處變不驚，頗有父皇風範，他們將兒臣置于何地，母後千萬要康健起來，不然兒臣真的毫無依靠，往後可怎麼辦呀！”
太子大喜過望，將自己的苦惱傾泄而出，卻沒發現皇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听到最後那句時，突然彎腰，一手撐在太子的胸膛上，又止不住地吐了一大口血。
“母後？！”太子呆住了，只瞧見皇後翻了一下白眼，直接暈厥了過去。
本以為吐了一口血就徹底地將郁結之氣吐出來，但這緊跟著又吐出一大口，看著比剛才的血量還要多，太子徹底慌了︰“傳太醫，快，傳太醫！”
坤寧宮里的事情不多時傳到皇帝宮里，皇帝正盤算著事情，听到皇後宮里的人來報，他立刻不解了，方才過去的時候皇後看著情況還好，這會兒怎麼就病重了？
太子更是駭然，那太醫是說吐出一口濁氣的確是件好事，但是不代表連續吐血就是好事。
皇後剛激出一點斗志，反而讓太子的一席話弄得急火攻心，這才又嘔了第二口，這一下子人就不太好了，太子也是後知後覺自己干了什麼蠢事，把親娘坑得不輕。
等到皇帝過來詢問時，他支支吾吾，不過當時現場還有別的宮人在，他不說自然有人說。
待了解了前因後果，皇帝的臉瞬間冷下來，太子激得膝蓋微軟，迎著皇帝要吃人的眼神膽顫心驚道︰“父皇，兒臣錯了。”
“她也是好福氣，連生了三個好兒子。”皇帝的語氣滿是嘲諷︰“一個接一個的，你們是嫌你們的母後命太長，是不是？一個兩個地不消停！”
從大皇子到五皇子，再到現在這個不成器的太子，都說孩子多了至少有一個能成器的。
皇後連得三子當初讓多少世家夫人感嘆不已，再怎麼著也得有一個能坐穩東宮了吧？
沒成想，這三子都是連環壞棋，個個都是不堪大用，皇帝轉身，看著躺在鳳榻上眼楮緊閉的皇後，畢竟是結發夫妻，皇帝知道皇後的心結是什麼。
太子的話讓皇後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又自覺自己在泰山府丟人現眼拉了太子的後腿，倒讓六皇子進入朝臣的視線之中，這才禁受不這樣的打擊，直接昏死過去。
前腳剛吐出口濁氣，後腳就氣急攻心，本就心情郁郁，這樣下去，還提什麼壽終正寢？
皇帝揉著眉心，為太子闖出來的禍氣惱不已，終是坐在一側等著太醫的診斷，結果無非就是靜養，少思慮，再輔以藥物治療，也沒有別的法子。
歷史上抑郁而終的人多了去了，心病最難醫，太醫也只能治標不治本。
太子在邊上顫抖不止，本想著皇後好轉了能夠給他撐腰，現在還是他害得母後再次病倒。
如今的情況看著比之前還要嚴重些，太子惴惴不安，皇帝眉頭緊鎖，太醫在這凝重的氛圍下開了藥方後立馬派人去配藥回來，教給宮人如何熬制，再三交代服用劑量。
一切就緒後，皇帝才擺手讓太醫離開，診案自然是要送回太醫院備案。
但凡是個懂行的都能從診案里看出皇後是什麼問題。
皇帝揮退眾人之後，太子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般跪下了︰“父皇，兒臣知罪。”
“你枉為人子，虧你平時擺出一副孝順之狀，關鍵時刻便不顧你母後的身體，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沒有數嗎？外面的流言而已，你居然如此不能心安？”
“父皇，兒臣確實有一點不忿，但並沒有想過針對六皇弟，只是一時想不開罷了。”
他倒是精明，生怕自己將他與香燭斷開之事聯系在一起，因為六皇子被刺殺的事情沒幾個人知曉，太子也蒙在鼓里，對他而言，最大的事件就是香燭斷開之事。
皇帝舒了口氣︰“你若是有那般野心，朕還要高看你一眼。”
太子怔住，不懂皇帝為何要這麼說，要是他真干了，只怕父皇並不會放過自己，可現在听來卻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也偏是在時候，皇後幽幽醒來。
她隱約听到皇帝的聲音，本能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拿眼神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