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朝吉慶,天承盛恩,四時風和,宜婚娶嫁。”
“祭先祖,告神明。”
“開宮門。”
“斯著親衛一百,著金甲,持金刀,列儀仗,拋彩繡;侍從一百,禮呈三十二,過青花苑、長鳴道、虹雨橋、甘棠街、三石台、清湖街,一行四十九里;隨行六百一十二,各部二位,辰出午歸,不得延誤。”
“著鳴禮炮,升花雨,滿彩絮,開酒肆,香飄六百里,不得延誤。”
“一步一響,銅落萬金,恩澤七日,萬妖同樂。”
周正听著府邸之外一聲聲的“吾王福壽無疆”“吾王長生極樂”之類的祝詞一時覺得可笑,雖來博海之地時日不長,但這一片地方對于性命並沒有多少敬畏,今日見到的小妖,說不得下一刻便會出現在城外的臭水溝之中。但統管博海地界的孔雀王對于此並沒有任何的改動,且是因為其強橫的修為在這片地方隨意的生殺予奪,而一眾妖族對于這種規矩並沒有多少的反抗之聲。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只不過是礙于孔雀王的強大,且是紛紛默認了這一規則。
對也好,錯也罷,總歸是需要有人站出來。而這個站出來的人,可能並非是為了眾妖。
隨著一陣陣鑼鼓之聲響起,迎親的儀仗隊已然走出萱花宮門,除了一些個不諳世事的小妖們肆意的奔跑在街道之上,不停的撿起落在地上的錢幣後,街面兩旁,且都是一個個站立的身影,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可言,只是淡漠的看著,仿佛魂魄早已然不在。
孔雀王的座駕是極為奢華的,前方有兩只黑熊開道,之後便是一排排的孔雀衛,過座駕後,便是所謂的白族妖眾。只見一個個身上或甲冑,或綢緞,或羽衣施施然的隨著隊伍游行。
孔雀王且是坐在車駕之上,四下環顧,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低頭俯首之輩,對于此說不上滿意,但也說不上失落,當他坐在王坐上的那一天起,便已經開始悄然變換了心境。若說博海之地是一個龐大的妖族,更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豬圈。
而豬圈之中,只能有一個王。
但這一切,並非是他所造成的,也並非是他所能改變的。
隨著王駕的逼近,孔雀府邸之中越發的忙碌起來。其實這件事情對于孔雀府而言,算不得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迎王接駕最為機會的便是禮節,但妖族的禮節卻是有些混亂,各族有各族的習慣,故而所謂的禮節也便顯得更為的繁瑣,若是其中出了一些差池,那便是身死荒野的結局。故而,一般大一些的妖族部落,且是暗中進行,似孔雀王這般大張旗鼓且是沒有的。
物有所多而賤,以稀為貴這且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故而此次的事跡,在整個妖族之中,都是極為罕見的。
小妖們一個個門進門出,來回奔走著。而花覃已然早早的在街頭等候著親舅舅的到來,而周正等人,亦是靜靜的等待。
周正並沒有布置什麼陣法陷阱之類的手段,因為這些手段對于孔雀王而言,並沒有什麼顯著的效果。雖然周正並不清楚孔雀王的境界有何奇妙之處,但這並不妨礙他當好一個刺客。而當一個好刺客的前提,便是要忘記自己是一個刺客。且是微微整理了身上的一些甲冑,而後又將腰間的佩刀抽出來擦了一個光亮,便站在院落門口,頗為冷漠的看著一眾小妖。而一眾小妖們,亦是紛紛遠離了周正這只一步登天的黃皮子,像周正這些個王室貴冑之中的侍衛,主子不在,他便是老大,故而也沒有小妖去嘲諷譏笑,畢竟能混到孔雀府之中的,沒有一個是傻子。
“萱兒...”
“萱兒可還好...”
領頭的便是孔才麟,而在其身旁的,便是族中的長老,一個個雖早已修成人身,但骨齡卻是騙不過人的。都是大幾百的老妖怪,卻一聲聲極為親昵的叫著,周正不由得有些寒毛炸立,趕緊退讓開來之後,卻也沒有人用正眼瞧他。且是微微動耳,听著屋內傳來的一些個噓寒問暖之聲。
過了約一個時辰左右,府門處便響起一陣陣喧嘩之聲,鑼鼓咚咚,樂聲陣陣。
“恭迎王上,王上萬安。”
一時間,孔雀府之外烏泱泱的跪拜下了一片,花未都且是出得車駕,而後四下環顧了一番之後,才淡淡的說道︰“今日本王大喜,且都不必多禮。賞。”
說完之後,便走下車架,而後朝著孔雀府之中而去。
而周正好巧不巧的,偏偏這個時候剛剛走出府門。
一時間,府門之前的一只小黃皮子同府門台階之下的花未都一時間看對了眼,四目相對,無聲而浪起。
“你這黃皮子,換身衣裳倒也有幾分威武。”花未都卻是微微一愣便開口直言︰“可是彩萱有什麼交代?”
一眾妖族且是頭一次見孔雀王如此客氣,也便不由得紛紛私語了起來。對于這位一夜之間被提拔為一品衛的黃三大人,皆是紛紛好奇這只黃皮子且是有多大的本事。
周正且是同樣一愣,而後趕忙避讓開大門中間之後,便拱手朝著花未都說道︰“王後且是想問問,王上可否願意將王位讓于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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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的問題頗具氣勢,一眾妖族也從未想到過如此氣勢的話語能從一只黃皮子的口中說出。
但花未都且並不曾動怒,只是問道︰“這且是王後的原話?”
周正微微搖頭,說道︰“這是我的原話。”
花未都听著周正的回答,不由得一雙金黃色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周正,且是場面一時間寂靜了下來,只听得花未都說道︰“今日本王大喜,不願見血色污了萱花場地。而你一只新寵,是何人給予你的底氣呢......且讓孤王來猜猜....”
“啊!”
花未都且是做了一個思索的模樣,而後一拍鳥首,且是說道︰“那些老不死的是不是來了?一個個年歲加起來,都快萬年的老東西了,不好好將養,當個吉祥物,偏偏挑今日給本王尋晦氣。”
說著,便踏步上前,而後朝著府中而去。
但不過走了兩步之後,周正卻是又站在大門中間,看著花未都說道︰“王上,你還不曾回答我。”
花未都見此,便不由得抖了抖威勢,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剎那之間爆出,而後又忽然之間收回,且是盯著周正說道︰“滾。”
周正理了理黃皮子的毛發,且是說道︰“若你不答,便進不得這個門。”
花未都且是不管四下喧嘩驚呼之聲,只當是孔彩萱給予他的一個難堪,若是將門前的黃皮子就地斬殺,今日之事怕是會成為日後夫妻二人之間的矛盾所在,但花未都必然不會讓孔彩萱如意。頓時心中便想到︰“哼,想用王位同你來讓本王作取舍?莫不是質疑本王對于你的情意不成!”
而後突然放聲大笑,轉身朝著一眾妖族眾妖說道︰“王後的品性自不必多言,既然小三子你當了這擋門的喜客,那便要拿出一些真本事來。”
“既如此,你且听來。”
“吾之所願,不在王位,既然王後想要,孤給了。”
周正看著身前的花未都,且是不由得微微搖頭,小聲道︰“這面子功夫當真造詣不凡。”且是說著,並不曾避忌旁妖,故而便當即感到一陣勁風襲來,且是微微動輒身形避開之後,那府門的門檻已然出現了一道細微的刀口。見花未都如此,周正趕忙說道︰“第二問。”
花未都冷哼一聲,道︰“速速說來。”
周正咳了兩聲,而後端起架子,且是微微鼻孔朝天,對著花未都說道︰“既然王上願意讓出王位,那王上可願意自封于萱花山千年。”
花未都當即雙目一凝,而後說道︰“知你是個膽子大的,卻不曾想如此之大。黃三,你便不知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嗎。”
周正且是依舊以那副“你來砍死我”的姿態說道︰“小的只是個傳話的,王上且速速回答小的。”
花未都頓時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有氣不能出,故而且是朝天吼叫了一聲之後,便盯著府中說道︰“孔彩萱!你且是要與本王成婚之後,便打算當千年的寡婦不成!”
“自封千年,不可能!”
聲音一陣陣的自城中蕩開之後,所聚集過來的小妖們,便越發的躲起來了。畢竟有熱鬧,不堪白不堪。
而花覃早已然渾身發抖,而後龜縮在車架之後,心中祈禱著什麼。
孔彩萱的院落之中,卻是傳來了一陣陣的笑聲,對于周正的刁難顯然過于曲解。
周正見花未都已然接近癲狂的臨界點,故而急忙收斂了那副“你來砍死我”的姿態,且是微微有些害怕的說道︰“王上,第....呃....第三問。”
花未都且是朝著周正喊道︰“說!”
“王上對于王後之前,博海眾妖有目共睹。王後想要問的便是....咳咳...彩萱自知命不久矣,本是飄零蒲柳之姿,且早已嫁做人婦,生育兒女,已是不潔之身。但彩萱亦不曾後悔,而今卻要陪伴于王上左右,乃是妾的福分。但若是日後我那孩兒尋來,王上當何如?”
“娘親,你瞧瞧這是個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嘛。”姜離听著前來匯報的小妖,自是在屋子之中樂的發抖。而孔彩萱卻是有些尷尬的說道︰“你且是沒有說錯,同他爹一個德行。”
姜離卻是忍住放聲大笑後,便道︰“一會兒,莫要亂。”
孔彩萱且是無礙的搖了搖頭,說道︰“此時,花未都未必會動手。即便動手,他也未必能如願以償。”雖是這般平淡的說著,但孔彩萱的臉上,已經無形起了殺意。
而此刻于府門之外,花未都便是久久不曾回答了。
一股極為壓抑的氣勢自他的體內散發而出,周圍的一眾妖怪們盡數紛紛退避遠離起來,但這一場戲,才剛剛開始,且是斷然沒有中途離去的道理。
“王....王上?”
周正好意小聲出言提醒道︰“王上,莫要誤了吉時呀。”
花未都且是冷笑了兩聲,而後雙目微微有些空洞,說道︰“她有孩兒?”
這般自問,自是沒有人敢回應。周正也同樣如此,一時間極為害怕的退後了兩步,但只見其臉上神色忽然堅定了起來,卻又朝前走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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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都不曾理會周正這只小黃皮子,且是微微抬頭,似是在看著後院之中的孔彩萱說道︰“若他當真尋來了,孤王...孤王給他封王!對,封王,封的遠遠的。”
周正听著花未都的回答,不由得當立了一霎時,且是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花未都,下意識的說道︰“呃......”
花未都見周正出聲,當即大手一揮,而後朝著周正吼道︰“第四問是不是還要問,他那該死的人族丈夫來了,孤王當如何?孤王告訴你,莫要讓孤王見到他,見到他,孤王必殺之!黃三!你且還有什麼想問的!”
周正看著近乎癲狂的話未都這般的吼叫著,不由得微微替他心疼一秒,只是說道︰“王上,只...只有三問。沒有第四......”
周正似是听到一聲晴天霹靂,而後看著呆滯的花未都,不由得搖了搖頭。
天要下雨,娘可不能嫁人。
寂靜的府門之外,且是不知怎麼的想起了一聲嗤笑,且是那種忍耐不住,突然之間響起的聲音,花未都且是不曾理會,但這一聲便如同導火索一般,霎時間便捅破了眾妖的忍受極限,故而整個府門之外,皆是笑聲不斷,比之于迎親時的場面,更為的喜慶了許多。
但有時候,歡喜不能太多,因為樂極生悲。
生不生輩周正不知道,但周正知道,花未都瘋了。
只是見花未都自周正接了話茬之後,便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旋渦之中,而今不過三個問題,險些讓他道心失守。且是微微察覺到一絲不對之際,迎來的卻是一道灰蒙蒙的刀光!
花未都見此,不由得心中一頓,暗道︰“彩萱你當真怨我至此嗎?竟然讓孤王給你安排的護衛來刺殺孤......”
而周正且是趁著花未都心潮不定之際,悍然出手,運極金丹,而後一刀斬出,他本以為這一擊且起不到什麼作用,但不曾想刀光劃過花未都一臂之後,那失了術法維持的孔雀翅膀一時間顯出了本體。笑聲依舊在持續,但已然迅速的寂靜了下來。只听得突然一聲大喊道︰“保護王上!”
而此時,周正的刀已然再度出現在花未都的胸前,刀尖微微一刺,便瞬間刺入了花未都的胸膛。且是一時間刀身之上寸寸銘文亮起,而後一道道流轉紛紛四散飛舞,而後道道沒入花未都體內。花未都卻是終于回過神來,朝著周正大喊道︰“你是何人!”
再斷掉一臂之後,花未都已然察覺到了情況不對,但周正的速度太快了,這萬分之一的瞬息之間已然被刺破了胸口,而後那一道道銘文且是陣陣流轉,一種極為壓抑的封印之力且是瞬間將他的丹田封禁,且其上有著一種來自于氣息之上的壓制,即便以他如今的修行境界,亦是無法短時間內破開。
故而只能心中暗恨,但卻是一時間無法調轉修為。
但王畢竟有王的底牌,且只看看封印一二之後,周正便立馬抽身而退,那刀雖不曾抽離,但一身黃皮子在頃刻之間已然化為了齏粉,周正真身顯露于眾妖包圍之下後,且是沒有再度動手。
周正且是看著將花未都護在中央的孔雀衛之後,便朝著天空彈了一個響指,剎那之間一團無色焰火自他周身燃起,雖無溫度,但一眾攻伐而來的妖族護衛且于一個照面之下,盡數燒成了灰燼。這般恐怖的威勢,卻是讓一眾護衛悉數紛紛停手。周正且是看著推開眾人的花未都,而後說道︰“不要拔,拔出來,你必死。”
花未都且是將手上的動作停下,只是握著刀柄,而後冷冷的看著周正再度問道︰“人族?那半月前便的人族修士,便是你吧。”
周正微微點頭,而後拱手說道︰“孔雀王,某乃周正。”
花未都沉默了半晌,而後才說道︰“你是周家的?多年不見,怎不曾听聞你這麼一號人物?”
“孤王早與周家有過協定,關于彩萱之事周家亦曾明確于孤不再過問,而今,是你們先毀約的。既然如此,便等著孤王的拜訪吧。”
周正微微搖頭,且是再度說道︰“孔雀王,你要迎娶我娘親,可曾問過我?”
周正此話一出,花未都便當即狠聲道︰“你便是那個雜種?!”
周正卻是不曾多言,只是微微蕩開渾身氣息,而後雙目一時間變幻,周圍的一眾妖族卻是在周正的目光掃過之下紛紛癱軟在地上。不同于花未都地位之上的威壓,且是一種來自于血脈之中的威壓,只听得虛空之中有一聲輕微的龍吟之聲響起,而後微微驚雷微微響動之後,且是自孔雀府的院落之中響起了一聲極為嘹亮的鳳鳴之聲。
一時間天空之上陡然間暗了下來,只見一只遮天蔽日的白色鳳凰周身燃燒著白色焰火緩緩漂浮于天空,半晌之後,才收了真身,而後且是落于周正身旁,不是孔彩萱來,又是何人。
花未都見此,不由得雙目驚懼,且是說道︰“彩...萱?”
孔彩萱看著花未都,久久不曾說話。又半晌之後,才說道︰“花未都,你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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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都一時間突然瘋狂的喊叫道︰“不,孤王何時敗過!有心算無心,非英雄本色。你為何如此!你為何執意如此!難道孤王便不如一個人族,他能帶給你什麼?逃亡?重傷?昏迷?這些年你還可曾看清過他!你又何曾仔細審看過我!你將我置于何地!同你有婚約的是我!不是什麼周道凌!你說要嫁與這天下最為強大的妖族,我做到了!今日你我大婚,彩萱,莫要胡鬧了......”
孔彩萱卻是幽幽的說道︰“但現如今,我才是最強大的。小花,莫要胡鬧了。”
周正听著母親同花未都之間的話語,不由的有些微微詫異,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且是來不及深思,姜離便出現在他身旁,且是小聲說道︰“我且教了娘親一些話語,而今算是堪堪入門了。”
周正當即心中一驚,說道︰“不會是我同你講過的那些......”
間姜離微微點頭,周正不由得抬頭看天,渣女語錄什麼的,他從未泄露過。
花未都慘笑了起來,說道︰“而今你還叫我小花!你我的婚約且是過了王庭,入了族譜的,我而今不過是做我該做的事情,你心中,當真對我沒有半分情誼嗎?”
孔彩萱且是說道︰“情誼?你設計將我父母騙入禁地,而後勾結外族將我孔雀府圈禁的時候,可曾想過你我的情誼?你暗中派人下毒于我的時候,可曾想過你我的情誼?你謀害我兄長,將他拉下王儲的時候,可曾想過你我的情誼?樁樁件件,可要我同你一一細說?小花,你愛的並非是我,而是權利。”
花未都說道︰“不!這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我才會那麼做!”
孔彩萱冷笑了一聲,說道︰“那小妹呢?我問你,她怎麼死的!”
“此事孤王早與你有過交代,且是修行時岔了氣息,暴斃而亡!”
“啪!”
孔彩萱一掌打在了花未都的臉上,恨然說道︰“無恥!”
“她那麼愛你......你,為何要殺了她?”
“你知道了?”花未都有些震驚,但又有些釋然,且是說道︰“她同我說,你不愛我。還要幫你逃出博海,呵呵,我花未都豈能受她擺布!不過,我不曾殺她,只不過,我將她砍去雙翅,雙爪,封住嘴,而後種在我的寢宮之中,你且是不知道,她安靜的時候,還是很美的,有你八分像。若是她死了,這些年,孤王都不知道如何能保持清醒。”
孔彩萱雙目微微抖動,周正見此,便道︰“母親,時辰差不多了。他快要沖破封印了。”
花未都且是狠狠的朝著周正看去,說道︰“呵呵,不是快了,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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