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還未調查出曹府倒賣糧食的眉目，李凌峰卻已經在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就知道了陛下對待刺客一事的態度。
雖然用的是鴆毒，但此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倒也方便搪塞眾人，說刺客暴斃原因不明，沒有繼續查下去的線索，處置了失職的人，又賞賜了些金銀，便話里話外明示暗示要將此事就此揭過。
這是帝王的意思，群臣或是明白或是糊涂，自然都沒有異議，只是時不時有個別人將同情唏噓的目光落到李凌峰身上。
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有個結果。
李凌峰自然明白，那名刺客暴斃的真正原因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若真要是求公道，那他和張兆奎才是應該被抓進大牢里的。
這事本就是一個試探，至少如今他心里清楚明白，先前讓刺客刺殺他的，必定是皇室之人。
紫禁城的大殿修葺得差不多了，兵部主導修建的戰船也完成了一半多的進度，如今大夏境內的倭寇數量急劇銳減，從江南遞來的折子大多都是好消息。
看來今年的年節必然要比往年多些歡笑，也沒人再去糾結那刺客的真正死因了。
散朝後，李凌峰去通政司當值，心中還在思量是誰對他出手，對太子的懷疑又深了兩分。
他遇刺前，太子外家魏國公府的魏琦曾離京出了一趟遠門，當時他讓徐秋去查並沒有什麼結果，如今因著鴆毒的由頭，又見永德帝將此事按下，不願往宮中去查，就知道是一種袒護了。
但李凌峰覺得，作為帝王，永德帝八成還是會想查出刺客暴斃一事的幕後之人，只是因為牽扯到皇室，明面上不讓霍奇繼續查下去而已。
正這麼想著，前方宮道上迎面小跑過來一個身穿淺綠色扎著雙丫髻的小宮女，慌慌張張朝前跑著，也沒顧得上看路，直挺挺往李凌峰身上撞了過去。
“啊……”
小宮女重心不穩，因著慣性向後退了一步，若不是李凌峰及時回過神來，她恐怕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大……大人……”
小宮女也被突如其來的這一切嚇慌了神，瞧著李凌峰身上的緋色官袍，有些害怕的瑟縮了一下脖子，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道歉，就听見對方詢問的聲音響起。
“在宮道之上，怎麼這樣冒失？”
李凌峰皺眉打量了面前的宮女一眼，身上的衣料在宮里不算上乘，手指看上去有些粗糲，但卻是個生面孔，只怕不是宮道之上灑掃的宮人，應該是哪位貴人宮里的二三等宮婢吧。
小宮女抿了抿唇，此刻也冷靜了下來，連忙屈膝半跪在地上請罪道，“雲芝一時情急，沖撞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這宮女是喚作雲芝嗎？好端端不在宮里伺候主子，怎麼急匆匆走在這宮道上？
李凌峰心里有些疑惑，卻也不忘了問她，“你是哪位娘娘宮里的？”
緋色官袍，少說也在四品及以上，雲芝這會兒驚了神，沖撞了貴人，自然不敢怠慢，只低頭神色恭敬道，“奴婢是孟貴人宮里的，今日沖撞大人實屬無心，請大人息怒！”
這麼說著，雙膝都跪了下去，朝著李凌峰恭敬的拜了拜。
李凌峰倒是沒想到會產生這樣的誤會，他雖被驚了一下，但還不至于因為這等小事而發怒，不過多嘴問了一句罷了。
孟貴人？孟知若？
沒想到這小宮女竟然是孟知若宮里的，他搖了搖頭，開口道，“既然你非故意，本官自然不會與你計較，你且起身吧，只是日後不可在宮道之上如此冒失了。”
沖撞到他倒是沒什麼，但宮里多的是貴人，若沖撞到別人，只怕不會如此輕輕放下。
雲芝聞言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低垂著頭剛好看見李凌峰官袍的衣擺以及一雙黑色的靴子，有些感激的拜了拜。
“多謝大人！”
李凌峰瞧她臉上的急色未退，想著應該是還有要緊事要做，也不再多言，自顧轉身離去了。
待身前的陰影消失，雲芝這才趕忙從地上起身，繼續朝著宮廷里面走，這次雖然走得快，但對比方才腳步卻是放緩了不少，待跨過一處宮門，她才抽空回首望了一眼剛剛離去之人的背影，隨即又飛快的抽回視線，快步離去。
通政司日常的庶務不多，又有左右通政孔尚應與左良玉從旁協助，李凌峰處理完工作內容，與兩人交代了一聲，便下值了。
等回到家中，叫徐秋備上禮品，便決定帶著小外甥親自去國子監拜訪國子監忌酒段辭瑞，好在明年開春時，將淳兒送去學習。
淳兒穿著夾細絨的白衫，上面用玄色絲線簡單繡了一朵蘭花，粉嫩的小臉蛋上有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楮，合該呆萌可愛的年紀卻學著舅舅作出一副持重的模樣，完全是一個q版的李凌峰，惹得李思玉和張氏笑得合不攏嘴。
張氏捏了捏小外孫的臉蛋，笑呵呵道，“你這小猴子，難怪你舅舅疼你，為你在京里求學的事還要親自去走一趟，待會兒見了夫子，可別泄了氣漏了怯去，讓你舅舅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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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淳眼楮眨了眨，由著張氏捏了兩下才躲開，嘟著嘴道甕聲甕氣道，“外祖母，淳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話是這麼說，偏偏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出的話都還帶著小奶音，又將張氏逗得掩嘴偷笑。
怕把小外孫逗生氣，不理自己了，張氏笑彎了眼，還極度配合道，“是是是，淳兒是大人了，先前你舅舅請來府里給你蒙學的先生教的，淳兒還記得嗎？”
林錦淳點了點頭，他自然記得。
雖然李凌峰有空時常會把他帶在身邊教導，但他畢竟諸事纏身，所以為了讓小外甥得到更好的教育，李凌峰還專門在京里請了先生來教，就連住在李府那邊的楚風雲都逃不過，時不時要來府里指導林錦淳練武。
“記得就好，一會兒見了夫子，問了你再開口答話，會的就說，不會也不用怕，但禮儀不可讓人挑出一絲錯漏來，知道了嗎？”
“孫兒知道。”林錦淳鄭重的點了點頭。
李思玉看著這一老一小對話，也不插嘴，笑意盈盈的給兒子穿戴整齊，才拍了拍林錦淳的小腦袋，“你舅舅在前廳等你呢。”
林錦淳見母親終于放了話，朝著張氏與李思玉行禮告退，才一溜煙跑了出去。
“小祖宗，你慢著點……”張氏瞧他這副模樣，眼底全是寵溺，無奈笑道，“剛剛還說自己是大人了。”
李思玉也跟著笑了起來，“到底還是小孩心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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