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摘星館的子衿。
他先前和孫德一塊挨揍。
但因為揍得比較輕，所以這會兒已經能下地了。
別看子衿是個沒根兒的太監，年紀又小，卻很有一股子男子漢的氣概。
說什麼既然後宅不能叫成年男子進來，那他這個不算男人的太監，領著幾個沒成年的小子們去巡邏，總比叫婦人們去巡邏得好。
孫時安便點點頭，把後頭園子交給了子衿，讓周媽媽和牛媽媽、花媽媽幾個人听子衿的。
東邊那一溜院牆，就交給孫時安自己了。
他領著人，時不時從前院逛到後園，就怕有人溜進來。
傍晚時分，肉包子做好了，孫時安就叫人搬來梯子，把肉包子從牆頭上往外扔。
守在孫家外面的人一共有三四十個，都是老弱婦孺。
先前守在這里的，約莫有百十來個，大部分都是青壯年。
後來發現孫家是鐵了心的不開門，便結伴去旁人家里了。
留下的老弱病殘是走不動了，便蜷縮在孫家，想著踫踫運氣。
沒想到這運氣還真的被他們踫上了，竟然叫他們得到了幾筐肉包子。
這些肉包子的數量，足夠他們每個人吃三個了。
孫時安有遠見，知道這些人餓極了，是必定要互相搶包子吃的。
便規定好了，叫眾人排好隊，挨個到牆邊來領包子。
一開始，眾人還都不肯听話，在下頭喊著，叫孫時安別廢話，趕緊扔包子下來，大家伙兒都要餓死了。
孫時安便靜靜地站在梯子上，低著頭看那些個嘴硬的人。
漸漸的，大家意識到，孫時安說到做到，如果他們不安安靜靜地閉上嘴，老老實實地排隊，孫時安是真的不會給他們吃的。
也不知道是誰，同一個沖到了牆根下頭，老老實實地站著，後頭的人便自覺地站在他身後。
很快，長隊便排好了。
孫時安就叫曹雲拿著長竹竿，竹竿盡頭套著一個籃子，籃子里頭放了三個包子一個雞蛋，並兩個點心。
無論老少，每個人都能分得這麼多。
領到東西的人，都不停地給孫時安鞠躬。
他們也想磕頭，但是雪實在是太大了。
先前，孫家的小子們還曾經清掃過孫家門口的雪，所以眼下門口這一段路的積雪淺一些，但也已經到了小腿肚。
人若是跪下去磕頭，積雪就會打濕衣裳。
很快，東西都發下去了，孫時安便叫他們吃完了趕緊走。
可這些人卻不肯離去，苦苦哀求，叫孫時安開個門，行個方便，讓他們進來孫家，等雪停了，他們就走。
孫時安卻說什麼都不肯。
“你們既然領了吃的，就趕緊回家去，這大風大雪的，你們在這里求我也沒有用，我見你們當中一些人，還抱著孩子呢，這樣冷的天，大人尚且能抗一抗，孩子可抗不過去，快些回去吧。”
一開始大吵大嚷的幾個人便又大叫起來。
“孫時安！你不過是一個殺豬的！卻因為抓了一頭山豬，當上了個狗屁將軍，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們來求你給一口飯吃，是看得起你！”
“你趕緊打開門，叫我們進去！我可告訴你，老子有八個兒子！十七個孫子！一會兒他們就會過來的！你若是不開門，我叫我的兒孫們把你家的大門給砸爛！”
當然也有抱著小孩兒的婦人苦苦地哀求孫時安︰“孫將軍，求您行行好吧！我們是實在沒有法子了，才想著出來找一條活路的！我家里的房子被大雪壓塌了，我婆婆被壓死了，我們沒地方住，只能出來討飯吃，想著遇上個好心人，叫我們進去住幾日。”
好多人都開始附和這位婦人，說的都是家里的房子塌了，走投無路了，才出來討飯吃的。
說著說著，婦人和小孩兒的哭聲就蓋過了叫罵聲，傳到了院子里頭。
山桃領著人過來看孫時安，她在底下听得直著急，就喊了一聲時安哥。
“時安哥，你先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孫時安忙從梯子上下來。
“桃兒，怎麼了？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屋里待著，可千萬別凍著。”
“我穿這麼多衣裳，怎麼會凍著呢。”
山桃將孫時安拉到了廊子里，把自己揣著的手爐塞到了孫時安的懷中。
“時安哥，我是尋思著，咱們家後頭不是有好些空房子麼，後頭兩排是賃給了書生們，不好叫這些人進去住，前頭兩排是給了下人們住，那第三排卻還空著呢，要不，叫這些人進去住？”
“雖說那些個屋子里什麼都沒有，但總歸能遮風擋雪，他們進去，也好歹有個避風雪的地方，不至于像現在這麼遭罪。”
可孫時安卻斷然拒絕︰“不行！桃兒，這個口子，咱們不能開，今兒個你叫他們去了後頭的房子住，他們回頭見那房子里頭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再跑到咱們跟前哭著求咱們給他們準備過冬的東西，你是不是也心軟？”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們求了過冬的東西還不滿足，那就能求著進咱們家門，咱們要是不答應，他們就能破門而入。”
“你方才難道沒有听見那個老頭說，他有八個兒子十七個孫子，等他的兒孫們都來了，定然會把咱們家的門給砸破！”
山桃打了個寒顫。
她上輩子見過從遼東那邊跑來的難民，知道難民們不好惹，若是將他們逼急了，他們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那眼下怎麼好？總不能叫他們一直堵在咱們家門口吵吵嚷嚷吧？萬一引來了更多的人，豈不是要更麻煩？”
孫時安低頭尋思了一陣子，才輕聲道︰“我先勸他們離開，若是他們還不走，那也只能這樣了，反正咱們住在內宅，前院的動靜，也傳不到內宅里頭去。”
他重新登上了梯子，朝著下頭等著的老百姓拱了拱手︰“請諸位體諒我孫某人，我孫某人家中人口眾多，準備的東西也不是很多，今日拿出這些來招待大家，已經是極限了，還請大家回去吧，或者移步別處，莫要在我家門口死守著了，免得凍壞了……”
“誰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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