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餐廳死寂一片。
只有骨碟碎片落地的余音和傅嘉佳粗重的喘息在回蕩。
米粒和菜葉狼狽地散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傅硯辭的動作比所有人的反應都快。
在骨碟擦著柚柚額頭飛過的瞬間,他高大的身影已經站了起來。
沒有一絲猶豫,他一步跨到柚柚的兒童餐椅旁,彎腰,動作快而穩,一把將那個被嚇懵了的小團子抱了起來。
柚柚小小的身體落入一個溫暖,帶著熟悉氣息的懷抱。
她的小臉埋在哥哥的頸窩里,感受到安全感,那強忍的恐懼終于化作“哇”的一聲大哭。
小胳膊緊緊摟住了哥哥的脖子,淚水瞬間浸濕了傅硯辭的衣領。
傅硯辭緊緊抱著懷里哭得像是小貓崽崽一樣的小團子,手掌安撫地拍著她單薄的後背。
這種壓抑的哭,讓他心里澀澀的。
怎麼會有小孩子連哭都不敢大聲的哭啊?
傅嘉佳看著傅硯辭溫柔地抱起柚柚安撫,怒氣堵在喉嚨口,噎得她幾乎窒息。
隨之而來的是幾乎要將她焚燒殆盡的嫉妒和怨恨。
憑什麼?!
這些原本都應該是她的!
爸爸媽媽的寵愛,傅硯辭哪怕一絲一毫的關注,這個家所有的溫暖和富足!
都是她傅嘉佳的!
是那個小賤種偷走了!
是這些假惺惺的人搶走了!
“假惺惺!都是騙子!”
一聲尖銳到變形的嘶吼猛地從傅嘉佳的喉嚨里爆發出來。
“ 當——!”
伴隨著尖叫,是巨大的碎裂聲。
傅嘉佳狠狠一腳踹翻了放在廚房入口處,一人多高的青花瓷裝飾花瓶。
沉重的瓷瓶轟然倒地,瞬間四分五裂,碎片和里面干燥的花枝、泥土飛濺得到處都是。
她小小的身體因為憤怒和激動而劇烈顫抖著,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瞪著柚柚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哭喊尖叫。
聲音里充滿了不顧一切的瘋狂和怨恨。
“都是我的!我的!你們都是壞人!騙子!假惺惺!她是個小偷!強盜!滾!讓她滾出去——!”
餐廳里瞬間死寂。
傅硯辭伸手捂住了小團子的耳朵,目光徹底沉了下來。
鹿悠茗臉色驟變,手安撫地拍著柚柚的後背,,擋著小團子的視線。
看向廚房門口那個猙獰小身影的目光,充滿了震驚,痛心和最後一絲徹底熄滅的憐憫。
傅安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動作很慢。
象牙白的筷子輕輕擱在精致的骨瓷筷架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抬起頭。
目光不再是剛才看柚柚時的溫和。
那是一種徹底剝去了所有溫情偽裝的銳利。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沒有明顯的怒意。
“回你的房間。”
五個字。
沒有任何稱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傅嘉佳所有的瘋狂咒罵和怨恨,在這道刺骨的目光和這五個字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戛然而止。
她猛地撞上傅安那雙毫無溫度的眼楮,緊接著是鹿悠茗那徹底心死的漠然目光,最後是傅硯辭擋在柚柚身前,那如同看垃圾般的冰冷視線……
“嗝!”
極致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胃里冰冷的飯團翻涌上來,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嗝。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兜頭澆下,瞬間澆滅了她所有的囂張氣焰,只剩下寒冷和害怕。
她小小的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她甚至不敢再看那三道冰冷的目光一眼。
猛地低下頭,慌亂地地轉身,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餐廳。
帶著一路細碎的嗚咽和踫撞聲,狼狽不堪地逃回了房間。
“砰!”
沉重的摔門聲從樓上傳來,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餐廳里依舊一片死寂。
只有柚柚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小身子在傅硯辭懷里瑟瑟發抖,顯然被嚇得不輕。
鹿悠茗心疼得無以復加,緊緊抱過女兒,不斷親吻著她的發頂,柔聲安撫。
“不怕不怕,柚柚不怕,媽媽在,媽媽保護柚柚……”
傅硯辭沉默地坐回位置,拿起桌上那只剛才疊好的,小小的白色紙巾船,輕輕放進了柚柚緊緊攥著的小手里。
微涼的指尖無意間踫到柚柚溫熱的手背。
傅安看著妻子懷里那個受驚的小小身影,看著她煞白的小臉和掛著的淚珠,喉結再次滾動了一下。
他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柚柚身邊,高大的身影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女兒齊平。
他伸出手,寬厚溫暖的大掌,極其輕柔地包裹住柚柚那只沒有拿紙船的小手。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令人安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柚柚的耳朵里。
“柚柚不怕。”
他凝視著女兒濕漉漉的杏眼,眼神是磐石般的堅定,“爸爸在這里。”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承諾。
“爸爸把壞聲音,關在外面了。”
“以後再也不會出來了。”
傅硯辭的視線一直落在柚柚攥著紙船、微微顫抖的小手上。
他沒有像父母那樣說安撫的話,只是靜默地拿起桌上干淨的餐巾紙,修長的手指翻飛,動作流暢而專注。
柔軟的紙巾在他指間慢慢變成了一只線條更流暢的小船。
他放下疊好的新船,沒有直接遞給柚柚,而是輕輕推到了柚柚那只被傅安握著的小手旁邊。
新船緊挨著那只被攥得有些變形的舊船。
一大一小,像是停泊在安全港灣里的兩艘帆船。
柚柚細微的抽噎停頓了一下,埋在鹿悠茗肩頭的小臉微微動了動,露出一只濕漉漉的大眼楮。
怯生生地看向哥哥的方向,也看到了那兩只並排停靠的,安靜的紙巾小船。
傅硯辭的目光平靜地迎上小團子的視線,眼中滿是安撫。
鹿悠茗敏銳地察覺到了小團子情緒的細微變化。
她輕輕調整了一下抱姿,讓柚柚能更舒服地靠在她懷里,也能看到傅硯辭和傅安。
她拿起餐巾,極其輕柔地擦拭著柚柚臉上的淚痕,指腹溫暖而干燥。
小團子忍不住眯了眯眼楮,有些依戀地窩在鹿女士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