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的仇人似乎要死光了,恩人和愛人也走光了。
身邊又沒人了,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他就是天煞孤星的命。
來這個世間走一遭,體味一下娑婆的味道。
回想往昔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曾幾何時,千嬌百媚,奼紫嫣紅,而今諸芳流盡,滿目蕭索。
紅酥手,黃 酒,滿城破舊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多離索,錯、錯、錯!
秋如舊,人空瘦,淚痕紅𤙴縸z 福 倩 洌 械馗螅 矯慫湓冢 跣拍淹校 br />
又是一年秋來到,窗外下起了綿綿細雨。
陳三爺在賭場二樓辦公室里收听著廣播。
1938年10月16日,津門維持會建立的漢奸廣播電台瘋狂地重復著一個消息︰皇軍在上海、廣州兩地搗毀兩個國民黨特務基地,抓住了十二名國軍特務。
而後一一念出名字。
當念到白如霜、王瑩時,陳三爺的心一下子碎了。
十二個國軍特務被日寇當街處決。
王瑩和白如霜,這兩個在大學校園就被征召入伍的女生,自1937年七七事變以來,一直奮戰在情報戰場的第一線。
二人利用自己所學的知識,幾乎晝夜不歇,在敵佔區秘密設立據點,接連破獲各種日軍情報,源源不斷地發送到南京、武漢、重慶,有力地配合了國軍的作戰。
軍統三次下嘉獎令表彰,稱其二人為“抗戰標兵”。
王瑩和白如霜死前,受盡折磨,卻沒有透露一絲國家機密,從容就義,以身報國。
重慶國民政府,追認兩人為“陸軍上校”,並為二人鑄衣冠冢,舉行隆重葬禮。
夜里,陳三爺一言不發,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雨淅瀝瀝下著,不停地拍打著窗欞。
這間辦公室,王瑩來過,白如霜來過,往日的一幕幕,涌上心頭,那麼清晰,那麼逼真,就像剛剛發生過的一樣。
王瑩的音容笑貌,白如霜的一顰一笑,都在陳三爺的眼前回蕩。
王瑩給他當秘書那段時間,兩人的爭吵、對罵,白如霜抱著孩子站在這間辦公室試探他、在商會和他智斗斗勇,乃至大家一起坐船去香港,路上白如霜暈船,他給白如霜按摩,大家一起吃晚飯,一樁樁、一件件、一幕幕,都令陳三爺心如刀絞。
上次香港一別之後,再也沒見過面。
沒想到,竟是永別。
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在一起時,並不覺得神奇,感覺隨時能見面,一旦分開,很可能是緣盡人散,此生永別。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成就今生一次擦肩而過,所有人生中遇到的面孔,都是了斷前世的未盡之緣。
陳三爺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歲月無情地往前更迭,戰火硝煙持續不斷,中華兒女浴血奮戰,年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凱旋作國士,戰死為國殤,精忠常耀史冊上,萬丈光芒。
陳三爺也要為自己的最後一戰做準備了。
他和蕉爺已經當了一年多的“漢奸”了。
他忍了一年多,就是為了尋找合適的機會。
1937年8月份以後,日寇瘋狂進攻,形勢一日一變。
中華民族,萬眾一心,誓死抵抗,粉碎了日寇滅亡中國的圖謀。
現在,進入戰略相持階段了。
日寇戰線過長,兵力不足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八路軍和新四軍,開闢敵後戰場,在敵後戰場向日寇發動多次進攻,抗日根據地陸陸續續建立起來,為日後抗日大反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陳三爺和蕉爺敏銳地覺察到,給日本人反戈一擊的機會來了。
津門租界內的日本駐軍所剩無幾了,第13混編團都派往前線了,這充分說明日寇戰線拉得太長,沒有兵源可用了。
以前在大街上經常能看見日軍小分隊,一股股穿梭,現在很少看到整齊建制的連排。
出入津門的檢查站檢查員也由漢奸完全充當了,下面的縣,每個縣里只放一個日本兵,其余都是漢奸和治安隊在維護統治。
村上花子率領的特務機構不停地擴充人員,從日本本土大量調集黑龍會會員,來到津門。
這恰恰說明日寇對局勢的掌控不利了。
到處都是抗日隊伍,到處都是鋤奸隊,全民皆兵,分不清哪個是戰士,哪個是平民。
為此日寇又在津門發動了新一輪的血腥鎮壓,抓捕46名抗日群眾,其中學生13名,在老城區菜市場,當場砍頭。
這里面有一人,是曾經柳爽的同學,叫章浩存。
大學時期,曾追求過柳爽。
但柳爽畢業後,劍走偏鋒,扎入龍海升的懷抱。
這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章浩存被日軍殺害,柳爽想起當年在學校時章浩存追求他的情景,想起兩人在核桃樹下,抱著書本,悠然散步,不禁潸然淚下。
所有的美好都被戰爭擊碎了。
所有的愛戀都被血腥掩埋了。
除了悲傷,就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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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爽的心,涼透了。
她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本來,她就愛喝酒,當初跟龍海升時,就整瓶整瓶地吹葡萄酒,有一次還因為喝酒昏睡忘了拿報紙,錯過了沈心茹照片登報那個消息,害得龍海升大發雷霆。
現在她的酒癮更甚。
這已經不是正常的喝酒狀態了,而是靠酒精麻醉自己。
每個細胞都泡在酒精里。
每天爛醉如泥。
從中醫角度講,酒是至陰至寒之物,別看剛喝時覺得發熱,一旦多飲,半夜醒來,渾身冒冷汗。
酒首先傷的是肝,然後是腎,再後是腦子,腎陽一損,就是股骨頭壞死。
酗酒之人,就是被酒魔佔了身體,醒來一睜眼就去摸酒瓶子,借酒精沖淡哀傷和無奈,日復一日,蹉跎地活著。
柳爽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對她最好的恩師,失去了曾經追求過她的同學。
萬念俱灰,借酒澆愁。
豆圈兒幾次跑過來叫陳三爺,說柳爽喝得又吐血了。
陳三爺又得去柳爽府上,幫她叫醫生,亨利大夫都成了柳爽家的常客了。
其實,豆圈和炸糕,這兩個人到現在都沒反水,沒敢對柳爽有任何不敬,就是因為有陳三爺在。
陳三爺雖然嘴上從來沒說過幫柳爽站台,甚至兩人還經常互噴、互罵,但陳三爺和柳爽這個交情,一路走來,大家都知道,人家是冤家,也是朋友,多年共事,有仇也罷,有恩也罷,畢竟處了這麼多年了。
有陳三爺站在這兒,一般二般的混混不敢對柳爽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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