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很快來到了1938年。
此刻日寇已佔領山東大部分地區。
潘召和七和尚的家眷從濟南遷回曹縣。
自從潘召和七和尚在曹縣被侯督辦投入大牢,到後來潘召花巨資用其他死囚頂替自己和七和尚逃出曹縣,而後東奔西走,他們的家人之所以能平安,還是陳三爺說的那句話,要懂得收斂。
這麼多年,這兩大家子東躲西藏,不停地變換地點,處事低調,所以活到現在。
他們不敢不低調,潘召和七和尚在曹縣血債累累,早年這二人都是綁票的,綁票撕票,殺了很多人,甚至連遠親近鄰都不放過。
潘召早年曾綁過自己本家的一個四叔。
雖然出了五服,但畢竟是本族的老人。
潘召和七和尚帶著一群綁匪,將老人捉住,蒙了眼,綁在地窖的柱子上,隨後抽著煙商量贖金。
這老頭雖然眼楮被綁,但耳朵挺靈,一下就听出這群綁匪中有潘召的聲音,忙問了一句︰“是小召嗎?”
潘召一愣,慢慢走過去︰“你說啥?”
老頭欣喜地說︰“我听出來了,是小召!小召,我是你四叔啊,咱是一家人啊!”
潘召冷冷一笑︰“你听清楚了嗎?”
老頭連連點頭︰“我听清楚了啊,就是小召啊,小召,我是你四叔啊,快把我放了啊!”
潘召一刀砍下老頭的腦袋,怒罵一句︰“真他娘的晦氣!”
潘召覺得老頭不懂規矩。
遇到這種熟人作案,是萬萬不能吱聲的,一定要假裝不認識,讓家人趕緊送贖金來,換條命也就完事了。
第二天遇到綁你的綁匪,就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該打招呼打招呼,該吃飯吃飯,綁匪覺得你懂事,就再也不弄你了。
那個時代,很多綁匪都是村里的鄰居出身,專綁大戶和富裕之家,很多被綁之人明明听出是熟人作案,但人家聰明,不吱聲,交上贖金混過去了。
但這個老頭不懂事,白活了幾十歲,在土匪窩里認親,把潘召氣壞了,這不等于直接鎖定犯罪嫌疑人了嗎?
所以潘召砍下他的腦袋,贖金也不要了。
否則,你以為鄉下這麼多綁匪哪里來的?綁匪為什麼對你的家底了如指掌?為什麼對你和你家人的行動軌跡精準把控?
都是熟人作案。
而且毫不留情。
這只是冰山一角,潘召干的惡事罄竹難書。
有時綁架了對方的老婆和女兒,在對方交贖金之前,他還要施一番禽獸之舉。
當地老百姓對他恨透了。
但這小子當年命硬,不但沒被官府捉住,還當上了警察局長。
由黑洗白。
沒人敢惹。
明目張膽地飛揚跋扈。
七和尚依舊干黑活,謝四虎輔助他干白活,在曹縣一手遮天。
後來陳三爺鼓動謝四虎“點”他,謝四虎因為老婆婉君被霸佔,憤然反水,這才和陳三爺一起將潘召扳倒。
潘召和七和尚進了大牢之後,嚇壞了。
曹縣百姓都知道他倒台了,那麼接下來就是清算了。
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所以潘召的家人,連夜全跑了。
留下一個老爹,東躲西藏、上上下下使銀子,這才把潘召和七和尚撈出來。
隨即,潘召和七和尚離開曹縣,去了黑松林。
老爹也去了膠州灣,和家人團聚。
從此,再也不敢踏入曹縣半步。
現在,時局變化,日寇來了,潘召成了維持會副會長,北平日中友好商會會長,光明正大地回曹縣了。
全家27口,也回到了曹縣。
七和尚的家人也回來了。
潘召帶著司機,開著汽車,在曹縣的街頭大肆轉悠,那意思是向全縣百姓宣布︰我潘召又回來了!
而且,官兒做得更大了。
統領直隸,輻射山東。
誰能奈我何?
第一個從曹縣逃離的,就是婉君,她知道潘召必然報復。
婉君兩年前,在肥牛離開天津消失後,她請示陳三爺想回曹縣,否則在天津待著干什麼呢?
陳三爺答應了,臨行前,告誡她︰四嫂,我只囑咐你一句話,回到曹縣,低調生活。
婉君深深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婉君回到曹縣後,和娘家人團聚,而後親自去了前夫謝四虎的墳前上墳,然後又去了謝四虎家,長跪不起,請求原諒。
她對謝家的人講述了當年發生的所有的一切。
潘召第一次是怎麼逼迫她,強暴她,她不得不順從,而後潘召害死謝四虎後,又是怎麼威脅她,恐嚇她,把她帶走,進入黑松林。
她說的是實話,她知道對不起謝四虎,所以全部坦白,任憑謝家發落。
謝家知道這都是潘召作惡,婉君雖不貞潔,但並沒有害謝四虎。
謝家沒有傷害婉君,只是希望婉君能看在和謝四虎昔日的夫妻情分上,給謝四虎守守孝,上上墳。
婉君當然答應,一直披著孝衣,在墳前搭了草棚,守孝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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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說過,謝家四兄弟,老大叫大虎,老二叫二虎,老三叫三虎,所以老四必然叫四虎。
老大啞巴,老二少一只耳朵,老三仁義,老四霸道。
這兄弟四個,殘缺不全。
謝四虎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被潘召弄死了,其余三兄弟肯定要復仇,這是血親,親兄弟假不了。
所以,潘召和七和尚當年最怕的人,就是謝家。
套路都知道,都是土匪出身,潘召那股狠勁兒,謝家也有。
內行最怕內行。
所以這麼多年,潘家和七和尚家的人,一直在躲。
現在,不躲了,大張旗鼓回來了。
而且,更加耀武揚威。
仇人見面,分外紅眼。
謝家每次看到潘家的人招搖過市,恨得牙根癢癢。
潘家明目張膽挑釁︰“你能把我怎麼樣?我現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
而且,潘召又做了一件惡事,簡直是火上澆油、天怒人怨。
他把謝四虎的女兒糟蹋了。
在他看來,這是復仇,因為當年謝四虎“點”的他。
婉君和謝四虎是有一個女兒的,當年年齡小,謝四虎死後、婉君被潘召挾走後,一直跟奶奶和嬸嬸長大。
現在潘召把魔爪伸到謝四虎女兒身上,這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霸佔了人家的妻子,糟蹋了人家的女兒。
1938年五月初五,天降大雨。
一天一夜,依然不停歇,越下越大。
天地一片混沌,什麼都看不清了,保安隊的協防員都撤了,沒人把守路口了。
謝氏三兄弟在把家人偷偷轉移出曹縣後,復仇行動開始。
當晚下半夜,謝大虎、謝二虎、謝三虎,拿著斧頭,翻牆進入潘召家,展開血腥的滅門殺戮。
縣志上稱為“五五血案”。
潘家上下27口,全被謝氏兄弟拿斧頭剁了,五歲的孩子,也沒放過。
斬草除根。
血水把潘家三套大宅都染透了。
謝氏兄弟殺紅眼了,最終把潘召三個女兒的胸部用刀割了下來,用釘子釘在了潘召的大門上。
向全縣宣誓︰報仇雪恨!
凌晨時分,三兄弟趁著暴雨閃電,逃出了曹縣,從此銷聲匿跡。
潘召當天正在北平,不知道老家發生了滅門慘案,正喝酒呢,電報來了,打開電報一看,驚得慘叫一聲,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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