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餐結束了,馱爺一行把邢二爺的尸體搬上車,天空正下著毛毛雨,此情此景,好不淒涼。
陳三爺握著馱爺的手︰“馱爺,哪天發喪,您告訴我,我帶兄弟們去北平送二爺一程。”
馱爺心下慨然︰“我先把二爺帶回家,听听人家家人的意見。日子定了,我給你發電報。”
陳三爺點點頭,又與四貝勒握手︰“貝勒爺,辛苦了,改日再見!”
貝勒爺目視陳三爺︰“回到天津後,替我問候蕉爺。”
“一定一定。”
雙方人員上車,一路向北,一路向南。
路上,陳三爺情緒很低落,他有一種預感,似乎這場起始于民國22年的大戲,要落幕了。
傍晚時分,他和兄弟們回到了天津。
兄弟們都去了賭場,陳三爺驅車回家。
沈心茹正在上香,為了祭奠吳媽。
清明時日,天空隱晦,小雨紛紛,怎能讓沈心茹不傷心?
陳三爺默默走到沈心茹身後︰“茹茹。”
沈心茹驀然回首︰“回來了?”
“一切順利。”
“都談妥了?”
陳三爺沉重點點頭。
沈心茹偎依在陳三爺懷中,低聲說了一句︰“我特別想吳媽。”
隨即熱淚淌下來。
陳三爺緊緊抱著沈心茹,默然無語。
解除了北平這邊的威脅,陳三爺和鄭小俊只需防備東側即可,加強秦皇島、唐山一帶線人的聯系,謹防海志波發難。
沒有了兩線作戰,兩人感覺輕松了許多。
陳三爺建議沈心茹出去走一走,和各個學校的教務處聯系聯系,可以隨時恢復上課。
沈心茹反而沒那個心氣了。
山杏寸步不離,盡量接過吳媽的接力棒,把沈心茹侍奉好。
沈心茹的確命好,所有人都在保護她、照顧她。
她大概是九世善人轉世,應有的福報。
蕉爺保護她、吳媽照顧她、陳三爺保護她,就連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為她擋了災。
人間的罪惡,傷不到她,但傷及了她周圍所有的人。
陳三爺和她正好相反,陳三爺是遍體鱗傷,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
五月份,天氣熱起來,沈心茹的身體也好起來。
精神也愉悅多了。
山杏經常陪著她去寺廟上香,兩人有說有笑,禿鷹和灰狼遠遠跟隨著。
五月底,沈心茹收到教會學校和師範學院的邀請,正式聘為教師,講授書法、佛學。
沈心茹終于又恢復了往日的風采。
三尺講台,傳道授業。
書法,是一個字一個字練出來的,每個字都有自己的間架結構,是左粗右細,還是左上右下,還是懸針直立,每個字都有自己的特色。
沈心茹毫不保留,把自己的心得全講給學生听。
蕉爺和陳三爺看在眼里,樂在心里。
陳三爺又找來出版局的人,把沈心茹平日里抄寫的碑文、經文,集結成冊,刊印出版,命名《心茹手鈔》,一時洛陽紙貴、風靡大江南北。
陳三爺竭盡所能,讓自己的妻子快樂、高興。
六月初,鄭小俊的母親盧媽媽生病了。
陳三爺趕忙聯系亨利大夫,當天就把盧媽媽送入教會醫院。
其實就是熱傷風,但老人上歲數了,禁不起風寒暑燥。
稍微有點頭痛感冒,就會引發全身不適。
盧媽媽今年70了,她生孩子晚,三十多歲才有了鄭小俊。
丈夫去世得早,她一個人把鄭小俊拉扯長大。
她只知道自己的兒子孝敬、個子高、有力氣,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中原第一殺手,更不知道兒子現在正和陳三爺一起做事。
她一直感恩陳三爺,稱陳三爺是菩薩。
其實,她才是陳三爺的菩薩。
陳三爺遭難時,她是津門第一個站出來為陳三爺說話的老百姓。
沈心茹在賭場街被圍攻時,她也是第一個聲援沈心茹的人。
而且,她的兒子鄭小俊,正是因為報恩,多次救了陳三爺和沈心茹的命。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在這娘兒倆身上,體現得淋灕盡致。
六月初八,盧媽媽在病床上安然往生。
亨利大夫說,沒什麼大病,就是人老了,器官衰竭。
盧媽媽走得時候,沒有什麼痛苦,沒有三呼一吸,沒有舉臂掙扎,沒有冤親債主前來索命,在睡夢中離去,走得很安詳。
鄭小俊哭了一夜,第二天,把母親下葬。
他這個人歷來不喜歡聲張,和陳三爺商議了一番,只是簡單舉行了一個葬禮,就是水門堂的幾個兄弟參加,而後便把老太太入棺,葬于象灘化石崗。
送走盧媽媽後,陳三爺滿心迷茫,從去年冬天,到今年夏天,走的人太多了。
恩人、仇人,都似乎心照不宣地將生命的樂章戛然而止于1937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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