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看著他,終于,臉上露出了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
他沒有給出任何答案,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這不是你應該問我的問題。”
“天逸,你是這片星系的領主。你的領地里長出了雜草,花園里出現了害蟲。”
“你該問的,是你自己。”
“你要怎麼做?”
話音落下,楚然的身影,如同出現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散在夜色中。仿佛他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楚天逸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樓頂。
夜風比剛才更冷了。
“我是……領主?”楚天逸咀嚼著這三個字。
過去,這只是一個遙遠的、來自血脈傳承的身份標簽。他從未真正理解它的含義。
但現在,他懂了。
領主,不是權力,不是榮耀。
是責任。
是當災難來臨時,你必須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站在所有人面前的那個人。
他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那個叼著棒棒糖、玩世不恭的“厄運小丑”,仿佛連同父親的身影一起,消散在了風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冰冷、肩膀上扛起了整個世界重量的年輕人。
他拿出手機,沒有再看那些可笑的“戰績”,而是撥通了一個加密頻道。
“所有人,立刻到‘蜂巢’集合。最高級別警報。”
他的聲音,冷靜得不像他自己。
“游戲結束了。”
“戰爭開始。”
……
方溪禾正在給陽台上的“星塵蘭”澆水。
這是一種奇異的植物,葉片上帶著點點銀色的光斑,仿佛蘊含著一片星空。在普通的土壤里,它根本無法存活。
楚然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寧靜的畫面。妻子穿著柔軟的家居服,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回來了?”方溪禾沒有回頭,輕聲問道。
“嗯。”楚然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那盆星塵蘭。
“和他說了?”
“說了。”
“他怎麼樣?”方溪禾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擔憂。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驕傲,那種打擊,不亞于世界觀的徹底顛覆。
“翅膀斷了,才能學會怎麼用爪子走路。”楚然伸手,輕輕拂去妻子發梢的一片落葉,“他比我們想象的要堅強。”
方溪禾沉默了。她將水壺放下,靠在楚然的肩膀上。
“你真的……打算什麼都不做?”她輕聲問,“那個‘虛空之錨’,一旦啟動,後果不堪設想。天逸他還太年輕……”
“正因為年輕,所以他輸得起。”楚然的目光穿透了夜空,仿佛看到了城市地下那個正在緊急運轉的“蜂巢”,“我們已經老了,溪禾。我們的時代,在踏上這顆星球的時候,就已經落幕了。”
“我們的任務,不是替他掃清前路的一切障礙。而是確保在他萬一……真的萬一失敗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有機會重啟。”
他握住方溪禾的手。
他們是最後的保險,是最終的底線。
在兒子沖鋒陷陣的時候,他們需要做的,是站在後方,默默準備好最壞的打算。這比親自上場,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更沉重的決心。
方溪禾沒有再說話,只是將頭埋得更深了些。
夜色溫柔,卻也暗藏殺機。
他們的故事,似乎真的要歸于平凡。但另一種形式的守護,才剛剛拉開序幕。
……
“蜂巢”,是楚天逸為他的小團隊建立的秘密基地。
位于城市一處廢棄的人防工程深處,經過了徹底的改造和加固。此刻,這個平日里有些松散的基地,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到齊了。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有些書呆子氣的女孩,代號“先知”,她的手指在虛擬光幕上飛速敲擊著,無數數據流瀑布般刷過。她是一個罕見的數據系覺醒者,能從任何信息洪流中,解讀出常人無法理解的規律。
一個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壯漢,代號“壁壘”,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安全感。他的能力是局部現實扭曲,能將一定範圍內的物質結構,強化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還有一個身影籠罩在陰影里,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代號“夜鶯”。她是信息和潛入的專家,能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像真正的幽靈一樣穿行。
他們,都是楚天逸在過去幾年里,悄悄發現並吸納的“同類”。一群因為各種意外,覺醒了法則干涉能力的“新生代”。
平日里,他們跟著楚天逸這位“老大”,處理一些小麻煩,更像一個興趣使然的超級英雄社團。
但今天,所有人都從楚天逸的語氣里,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大,出什麼事了?”“先知”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問道。她是團隊的智囊,也是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的人。城市的底層數據流,在最近幾個小時內,出現了一種極其詭異的“脈動”,像某種恐怖生物的呼吸。
楚天逸沒有廢話,他走到基地中央的全息投影台前,伸手一揮。
一幅立體的城市地下結構圖浮現出來。而在地圖的中心,一個邪惡的、跳動著的能量核心,被清晰地標注了出來。
“這是‘余燼’,一個潛伏在我們腳下的邪教組織。”
楚天逸的聲音在安靜的基地里回響。
“他們的目標,是啟動一個名為‘虛空之錨’的裝置。一旦成功,我們的世界,將成為異次元入侵的第一個登陸點。”
“屆時,沒有幸存者。”
“壁壘”的拳頭下意識握緊,發出嘎吱的聲響。“夜鶯”的呼吸也出現了一絲紊亂。
“先知”的臉色最為難看,她扶了扶眼鏡,艱澀地開口︰“老大,你說……他們的能量來源……”
楚天逸的目光掃過她,點了點頭。
“是我。”
他坦然地承認了,“我過去所有的行動,都在為他們提供啟動儀式的‘催化劑’。”
基地內一片死寂。
沒有人指責,沒有人抱怨。他們只是震驚,然後是後怕。他們無法想象,自己的“老大”,這個一直以來帶領他們、強大到近乎無所不能的人,會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更讓他們恐懼的是,連老大都被蒙在鼓里,那敵人,究竟有多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