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力！毛人鳳！
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再來自己家？
賀遠難道還是對自己撒謊了，上午其實是出事了的？
要知道他們上次來，可是近乎威脅的讓自己勸賀遠離開軍統的！
但賀遠卻像是早已料到一般，淡笑著站起身迎了上去。
“局座，毛主任，二位吃了沒有？”
“若是沒吃，不如一起吃個便飯吧。我姑姑鄉下醬菜園出的蘿卜干，滋味好得很。”
“呵呵，謝謝好意，不過我和局座都吃過了。”
毛人鳳上前一步，臉上掛著一抹淡笑。
賀遠聞言，便轉頭對還愣在原地的賀紅鸞道︰“姑姑，勞煩您去我房間把我那罐上好的龍井拿出來，泡一壺待客可以麼？”
賀紅鸞見賀遠這般安排，立刻便知他是有意支開自己，要與代力和毛人鳳二人商談要事。
心中雖有萬千疑慮，但賀紅鸞還是強壓下來，對著二人得體一笑，隨後便轉身吩咐下人。
“把這里收拾一下，換上新茶點。”
待賀紅鸞和下人都離開後，偌大的餐廳內便只剩下了三人。
賀遠臉上不見半分在軍統時的拘謹，反而像是招待自家友人一般，隨意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局座，毛主任，都坐吧，別客氣。”
這副全然的主人翁姿態，讓代力與毛人鳳心中都感到一絲說不出的別扭。
但念及今日來此的正事要緊，二人也只得按下那份不適，依言坐下。
“賀遠……”
毛人鳳率先開了口，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道︰“你可曾向你姑姑，提及那個李忠的事情了？”
“問過了。”賀遠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不過，我姑姑對他的家事也知道得不算多。”
“就現在得到的部分消息，我已經讓鄉下的弟兄們分頭去找了。一有消息，立刻就匯報過來。”
毛人鳳聞言，將目光投向了代力。
代力立刻接過話頭，沉聲道︰“能找到，自然是最好。”
“對了，你這家糧食公司，平日里大額的錢款，都是如何來往的？”
“局座，您這是怎麼了？”
賀遠聞言，卻是輕笑一聲，理所當然的攤了攤手。
“在重慶做生意，大額的往來，自然都是走中央銀行的賬戶了。”
“嗯……”
代力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賀遠，此事現在……麻煩更大了。”
賀遠當即“配合”的皺起了眉頭，神情滿是驚疑。
“局座，此話怎麼說？難道是中統那幫人，又在會上挑事了？”
“比中統鬧事，要嚴重一萬倍！”
毛人鳳搖了搖頭，那張冰山臉上也罕見的浮現出一抹憂慮。
“今天上午，在糧食公司的地下室里又搜出了一批日文信件。”
“用李忠那個密碼本破譯之後，發現全是關于金錢貿易往來的內容……”
話說到這里，毛人鳳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而且，許多證據，都指向了中央銀行！”
“什麼？！”
賀遠聞言猛的從座位上站起身，臉上滿是“大驚失色”。
“這……這不可能吧？中央銀行那可是……他家怎麼可能會和日寇勾結呢？！”
“未必就真的是他家。”
代力沉聲打斷道，銳利的雙眼之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但這次牽扯的金額往來實在太過巨大了，上面已經高度關注，我們不得不注意了！”
賀遠聞言重新坐回椅子上，眉頭緊鎖，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
片刻之後，他才抬起頭，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點一般追問道︰“那……信件里是否只有交易往來的內容？那些信件的原件，是否已經拿到了？”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毛人鳳重重的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為難之色。
“信件的原件，現在被衛戍總司令部的人拿著！”
“就算中統那幫人肯退一步，恐怕……他們也不會退了！”
而賀遠聞言，臉上露出更深的疑惑。
“衛戍總司令部？他們為何要揪著此事不放？難道他們敢得罪……那家人不成？”
“若是只有他們，自然是不敢的。”
毛人鳳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愈發沉重。
“但是現在已經有消息傳出，說中央銀行那家人，在暗地里是支持主和派的。”
“而衛戍總司令部背後那位，卻是鐵桿的主戰派！”
“這一下，事情自然就不會輕易結束了。”
賀遠聞言緩緩點了點頭，眼楮里閃過一絲了然。
“那這麼說來，我們軍統、中統，甚至我們賀家……”
“如今都已經被卷入其中，成了這場大棋局里的棋子。”
話說到這里賀遠頓了頓，嘴角的弧度帶上了一絲自嘲。
“甚至……是隨時可以被犧牲掉的棄子。”
此話一出，餐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無比。
良久，還是代力打破了沉默。
“也並非沒有回旋的余地。”
代力的聲音依舊平靜，只是神情很罕見的帶著些猙獰。
“但前提是，必須先找到那個李忠，拿到他親口承認的證詞，證明那些信件都是偽造的！”
“只有這樣，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賀遠聞言卻遲疑著搖了下頭，臉上滿是為難。
“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他實在是太難了。”
隨即他又將目光轉向毛人鳳，像是想起了什麼追問道︰“毛主任，我剛才的問題您還沒回答。”
“那些信里，真的就只有交易往來的內容麼？或許……還有別的什麼信息？”
“你自己看吧。”
毛人鳳從隨身的皮包里拿出了一疊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我讓手下拍下的照片，上面除了那些賬目，再沒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了。”
“我並非不信毛主任。”
賀遠嘴上客氣著，還是伸手接過了照片，一張一張仔細的翻看起來。
“嗯？”
但當看到其中一頁時，他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疑惑聲。
“怎麼了？”
“有何發現？”
代力與毛人鳳立刻將目光投了過來，異口同聲的問道。
賀遠將那張照片單獨抽了出來，擺在桌上。
照片上信件的末尾處，除了那些數字和交易條款外，還潦草地寫著三個字——平復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