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听完毛人鳳的追問，臉上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沒錯，國防部那邊的會議，也已經有結果了。”
“而且是對咱們相當有利的結果……”
隨即，賀遠便將張道藩最後在會議上宣布的決定內容，一字不落地轉告了毛人鳳。
毛人鳳听完，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原本的慶幸與復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不增援乍浦，卻要調集五分之一的人力物資去增援紹興？！
而且，整個中統都被調查了！
他猛的看向賀遠，眼神中充滿了驚疑與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深藏的擔憂。
“賀遠，那些關于中統的情報……當真是從日諜據點里搜出來的？”
“你可要清楚，這種事情非同小可，萬一有假，被徐恩曾那些人抓到把柄反咬一口，那我們可就徹底翻不了身了！”
毛人鳳壓低了聲音，試探著問道。而他的心中，此刻已是翻江倒海。
不得不懷疑啊，那些所謂的“證據”，會不會是賀遠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故意偽造出來的？
此舉雖然能解一時之困，但後患無窮啊！
賀遠看出了毛人鳳眼神深處的擔憂，不由得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
“呵呵，毛主任，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你試想一下，如果那些情報真的是我偽造的，中統那邊查不出任何問題，那他們會善罷甘休嗎？”
“憑他們的手段，我今天別說去機場了，就連這醫院的大門都走不出去，就得被他們請回去喝茶了。”
賀遠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鴨血放進嘴里，語氣輕松道︰“現在我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里，就足以說明，中統那邊已經是自顧不暇，正忙著清理自家的門戶呢，哪里還有閑工夫來理會我們？”
而听到賀遠這番合情合理的分析，毛人鳳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臉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好啊！賀遠，你這次可真是立下了不世之功！”
毛森重重的點了點頭，看向賀遠的眼神中充滿了贊許與感慨。
“不僅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中統對局座的致命攻擊，還反手將了他們一軍，讓他們焦頭爛額！”
“而第五戰區那邊，最後這個增援紹興的方案，對我們而言也並非不能接受。局座這次，想必是給了你天大的好處吧？”
毛人鳳說著，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甚至帶上了一絲恭維的意味。
“恭喜你了，賀上校……呵呵，不對，現在這個時候，恐怕應該改口叫你賀少將，或是賀站長了！”
在毛人鳳看來，賀遠立下如此奇功，又深得代力信任，這次順理成章的接任空缺的北平站站長一職，再晉升為少將，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然而，賀遠听完他這番話，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呵呵，毛主任此話何來？我何德何能，能做什麼站長？”
“嗯？”
毛人鳳聞言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眉頭也緊緊的皺了起來。
“你今晚不是要坐飛機回北平，去接任站長之位嗎？局座剛才在門口說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
賀遠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無奈。
“飛機確實是今晚的。”
“但，並不是回北平。”
賀遠再次搖了搖頭，端起面前那碗還冒著熱氣的毛血旺，輕輕吹了吹。
“我要去的，是雲南。”
……
下午兩點，距離賀遠離開醫院，恰好過去一個小時。
賀紅鸞家。
餐廳內，一桌豐盛的酒菜早已備好。
但氣氛卻並非像慶功宴那般熱烈，反而帶著幾分臨別之際的肅然。
賀遠、徐業道、余樂醒、陶一珊四人圍桌而坐。
賀紅鸞則親自為四人斟滿了一杯杯女兒紅。
賀遠率先端起酒杯，從座位上站起身，目光平靜的掃過眼前這三位軍統元老，臉上帶著一絲誠懇的笑意。
“三位前輩，這次的事情能夠徹底扭轉乾坤，從而大獲全勝，晚輩心里清楚，全都仰仗三位前輩在背後鼎力相助。”
“只可惜晚輩沒法多謝幾位前輩了，畢竟今晚我就要動身離開重慶了。”
“我走之後，我姑姑馬上就要接手局里下派的一些產業。往後在這山城地面上，恐怕還要多多仰仗各位前輩幫忙照拂了。”
賀遠的話音落下之後，這一次三位在軍統內部浸淫多年，早已練得人情世故通透的老狐狸，臉上卻沒有了絲毫的圓滑與算計。
他們不約而同的站起身，神色凝重的端起酒杯，與賀遠手中的杯子輕輕一踫。
“放心。”
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賀遠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們已經都知道了。
這次自己三人能得到如此豐厚的回報，爬上如今的高位，而賀紅鸞也能得到軍統的部分產業……
這一切，全都是賀遠付出代價，與代力交易得來的。
而其代價，便是賀遠要主動遠離權力的中心，去往一個更加危險，也更加難以預測的地方！
這份人情，不可謂不重。這份承諾，自然也沉重如山。
“賀遠，你放心去就好。”
放下酒杯，資格最老的余樂醒率先開口，語氣沉穩地做出了保證。
“你在外面的這段時間，局里這邊，我會替你牢牢看著。”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敢去找賀女士的麻煩。”
“而至于外面的事情……”
余樂醒看了一眼身旁的陶一珊。
“陶處長也會幫你盯緊了。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想對賀家不利，他是會親自出手，教教那些人怎麼做人的。”
陶一珊聞言重重的點了下頭，沒有多言，但眼神中的堅定已經說明了一切。
而一直沉默的徐業道，此刻臉上卻滿是凝重。
“賀遠，你這次主動請纓去雲南那邊，雖然明面上看是立功受獎，遠離是非，確實能讓代力暫時減緩對你的防備。”
“可是，到了雲南那邊，你的情形，恐怕同樣不容樂觀啊。”
徐業道看著賀遠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深切的擔憂。
“別的不說，起碼，那邊軍統站的內部，就有很多……你的老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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