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聞言緩緩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看著李婉容那雙因激動和恨意而微微發紅的眼楮。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賀遠的聲音依舊淡然，听不出太多情緒。
“但，我無法滿足你。”
李婉容臉上的決絕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錯愕和難以置信。
“為什麼？賀先生您之前不是……您明明也很恨劉文正！現在已經確定他通日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您為什麼不抓住？”李婉容急切地追問道，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賀遠卻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道︰“李小姐你誤會了。我厭惡劉文正，是因為公事，是因為他這樣的人蛀空黨國，禍害百姓，我與他之間並沒有私仇。”
“而且，劉文正在重慶的背景不淺，就算有證據，想要徹底扳倒他我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殺了他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反而可能引來更大的麻煩。”
李婉容聞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幾分，略微沉默了片刻，緊緊抿著嘴唇似乎在消化賀遠的話。
片刻後，她再次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婉容明白了……我會想辦法再為您弄到更多、更直接的證據！只要賀先生您肯幫這個忙，日後……我和我的姐妹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嗯，可以。”
賀遠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仿佛剛才那番沉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天色不早了，我晚飯想吃碗雞蛋羹，你先下去準備吧。”
李婉容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話題轉換得如此之快，但還是恭順地點頭應道︰“好的賀先生，請您稍等。”
深深地看了賀遠一眼後，李婉容轉身離開了房間。
而賀遠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眼神變得幽深。
雖然李婉容沒把賬本的事告訴劉文正，算是還有點底線，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不過，既然敢拿劉文正給的情報來跟自己玩心眼……那就別怪咱們互相利用了。
……
夜色漸濃，涌金巷內一片寂靜，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勉強驅散著黑暗，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賀遠帶著二十名精干的特務，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巷口附近的陰影中。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前的寧靜與肅殺。
一名負責偵察的特務如同狸貓般無聲無息地閃身回來，來到賀遠身邊壓低聲音道︰“處座，附近都探查過了，沒有發現埋伏或可疑人員，看來確實是單純的交易！”
賀遠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眼巷子深處。
“知道了。”
“你們分散到周圍的路口，把這里給我盯死了。沒有我的信號，任何人不準露面，不準開槍。”
話說到這里，賀遠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巷子深處那座不起眼的院落上。
“里面的朱家大院，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是！處座！”
低沉而整齊的回應聲後，二十名特務迅速而無聲地分散開來，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周圍的黑暗角落，將整個涌金巷牢牢控制在內。
賀遠整理了一下衣領，步伐沉穩，不疾不徐地走進了涌金巷。
空氣中飄散著潮濕的霉味和隱約的水腥氣，很快，賀遠便來到了紙條上所寫的地址，朱家大院。
院門虛掩著，里面隱約有燈光透出，還能听到低低的說話聲。
賀遠一個翻身便上了牆，又快速的來到了屋檐上面。
這院子不大，打理得還算干淨。
里面站著幾個穿著便裝、神色警惕的男人，腰間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是劉文正手下的心腹。
就在賀遠開始監視後不久，巷口傳來一陣輕微而刻意的腳步聲。
只見幾個穿著長衫、頭戴氈帽，打扮成普通商人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手里都提著大小不一的皮箱。
安藤一郎，化名李二，佐佐木西平，化名宋毛，大河利，化名張西。
三個都是偽裝成了普通商人的日本浪人，不過實際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特高課的間諜。
院子里劉文正的手下們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打量著來人，目光在那幾個皮箱上穿梭片刻後沉聲道︰“東西都帶來了嗎？”
幾個穿著長衫的日本人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將手中的皮箱放在地上打開。
箱子里面整齊地排列著一個個玻璃瓶和紙盒，正是磺胺、盤尼西林等緊俏的西藥。
昏暗的燈光下，那些標簽上的外文字母顯得格外清晰。
劉文正的手下也立刻將自己帶來的箱子打開，露出里面碼放得整整齊齊、閃耀著誘人光澤的金條。
“按照說好的，先驗貨，沒問題的話，咱們就去江邊取大貨。”劉文正的一個心腹沉聲說道，目光緊盯著日本人箱子里的藥品。
然而，為首的那名日本特務——大河利卻緩緩搖了搖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光有錢還不夠。”
他的中文帶著一絲生硬，但語氣卻冰冷而堅決。
“在去取貨之前，我們需要和劉署長親自面談一下。”
“什麼？”劉文正的幾個手下聞言都是一愣，面露不解和警惕。
“我們提前談好的可不是這樣！劉署長日理萬機，哪有時間……”
“如果不這樣……”
大河利根本不給他們說完的機會就直接打斷，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那今天的交易，就此取消！”
說著，他便作勢要合上皮箱，示意身後的同伴準備離開。
“哎！別！別走！”
幾個手下頓時有些慌了，他們可擔不起交易失敗的責任啊！
然而就在這時，院子正屋的房門內，傳來一個略顯疲憊卻又帶著威嚴的聲音。
“請留步。”
話音未落，房門被從里面推開，劉文正陰沉著臉從屋內走了出來。
“嗯？”藏身在院門陰影處的賀遠見狀，眉頭微微一挑。
不對勁！
劉文正這種老狐狸，在這種敏感的交易中居然會主動現身？
按照常理，他應該躲在幕後才對。
這里面……肯定還有別的事情存在，導致他不得不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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