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正頹然地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心中一片絕望。
難道……老天真要亡了自己不成？
而就在劉文正心如死灰之際，房間的陰影里，一個冷淡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劉署長，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這聲音如同鬼魅，毫無征兆的突然出現，讓劉文正瞬間汗毛倒豎。
猛地從椅子上坐直身子，劉文正驚恐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右手下意識地就伸向了書桌的抽屜。
那里，藏著他防身的勃朗寧手槍！
“不用白費力氣了。”
陰影中的人語氣毫無波瀾。
“抽屜里的勃朗寧，還有你書架暗格里那把左輪，我都替你收起來了。”
隨著話音，一道精瘦的身影緩緩從窗簾後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張陰桀而熟悉的臉龐映入了劉文正的眼簾。
而看清來人，劉文正眼中的驚恐迅速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李伯庸！”他咬牙切齒地低吼道，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是誰允許你擅自到我家來的？！你好大的膽子！要是被別人看到……”
李伯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隨意地攤了攤手打斷道︰“這可不能怪我，到處都找不到劉署長您，我只能來府上等了。”
“哼！”
劉文正不耐煩地一擺手，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找我什麼事？還有，你拿我的槍做什麼？！”
“劉署長，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我是來匯報的。”李伯庸語氣淡漠道。
“嗯？你說什麼？”
劉文正聞言臉上的怒容瞬間僵住，旋即被狂喜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了身，幾乎要抓住李伯庸的胳膊，聲音都激動得變了調︰“真的？那……那町尻他可答應我的條件了？”
李伯庸微微點了點頭，眼中依舊是那片死寂︰“日本人那邊答應了，你開出的那個單子上的古董，他們願意出售。”
“而且他們還說了，所有古董分文不取，只為和劉署長你交個朋友。”
“一分錢都不要？那可太好了！”
听到這話劉文正的心髒狂跳起來，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
那可是大半個浙江的寶貝古董啊，其中甚至還有後半卷的富春山居圖這種至寶！
然而，就在劉文正興奮的這勁頭，李伯庸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直接潑在了他的腦袋上。
“不過，他們也附加了一個條件……”
李伯庸頓了頓，冰冷的目光看向劉文正。
“他們需要你將最近黨國軍隊的詳細動向，整理成情報，以此作為互相友好的交換證明。”
“什麼？提供軍事情報？”
劉文正剛剛升起的狂喜瞬間被驚愕給擊碎。
他猛地瞪向李伯庸，厲聲質問道︰“李伯庸！你他娘的是不是真的做了漢奸？！這種條件你也敢答應？老子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事情？！”
這要是被捅出去，那可就是板上釘釘的通敵叛國啊！
別說民生署長的位置了，腦袋都得搬家！再好的宋瓷也裝不下自己這一腔子血！
然而，面對劉文正的怒火，李伯庸只是漠然地擺了擺手，仿佛在撢去衣服上的灰塵。
“劉署長，我在杭州和嘉興所做的一切都是听您的安排行事，不過是您和日本人之間的一個傳話筒罷了。”
李伯庸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答應不答應，決定權終究還是在您劉署長自己身上，不是麼？”
這番話一出，李伯庸的責任就一干二淨了，仿佛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工具。
而劉文正死死的盯著李伯庸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胸口劇烈起伏，內心的天平在瘋狂搖擺。
提供軍事情報，這是毫無疑問的死罪！
可是，那些古董……那是自己翻身的唯一希望！
有了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就算丟了官職，自己也能帶著巨款遠走高飛，到哪里不能逍遙快活？
甚至于說把富春山居圖交給陳部長，再次也能換個油水更多的肥缺，不至于在這風雨飄搖的紹興提心吊膽！
賀遠！都是賀遠這個混蛋逼的！
那既然你不讓老子好過，那老子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沉默片刻之後，劉文正眼中驟然閃過一抹狠厲的凶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絲扭曲的弧度。
“好！”
劉文正咬著牙，聲音低沉而嘶啞道︰“這個條件，老子答應了！”
“你立刻去給日本人回話！但是告訴他們，我要先見到古董！等古董安全運到我手上，我自然會把他們想要的情報給他們。”
劉文正的心中，一個惡毒的計劃正在飛速成形。
賀遠不是要自己重新打通那條通道嗎？
那好啊，自己就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第一次交易，賀遠那家伙為了保全這條安全通道，肯定不會立刻動手干預。
而自己就趁這個機會，先把那批價值連城的古董弄回來！
至于軍事情報……
呵呵，這次進攻嘉興的行動，明擺著就是去送死，根本不可能成功！
到時候稍微透露一點無關緊要的消息給日本人，又能影響什麼大局？還能賣日本人一個人情，簡直是一舉兩得！
想到這里，劉文正原本陰沉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獰笑。
自己總算是棋高一著，扳回了一城了！
賀遠啊賀遠，你就算再厲害，也還不是要被我利用！強龍是永遠壓不住地頭蛇的！
沉浸在自我感覺良好的算計中，劉文正伸手便要去拿雪茄。
只是這一動身，卻發現李伯庸還像根木樁似的杵在對面，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還有什麼事？還不快去給日本人回話！”
李伯庸那雙死水般的眸子冷冷地看著劉文正，語氣依舊淡漠又冰冷。
“這麼一來，劉署長您可就是名副其實的漢奸了。”
“我為您做了這麼多髒事，連這種通敵叛國的勾當都參與了……您還會放過我麼？”
“別的我可以先不管，但我的妹妹們必須安全，這一點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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