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銀針,精準地扎進趙德海最不願示人的軟肋。那些尖銳的詞句在他耳中嗡嗡作響,帶著刺骨的寒意,從耳膜鑽入,一路向下,直抵心窩。
趙德海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慘白得如同大殿里蒙塵的壁畫,連嘴唇都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一陣陣寒意從腳底竄上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抖,不是輕微的顫抖,而是劇烈的、無法控制的抖動,像秋風中那片搖搖欲墜的枯葉,隨時都會被吹落枝頭。
巨大的羞恥感如同潮水般涌來,一波接一波地沖擊著他的理智。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被剝光了羽毛的公雞,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尊嚴,在這一刻都被撕得粉碎。
那些曾經被他視若珍寶的榮譽,此刻都像紙糊般脆弱,輕輕一戳便碎。難堪的情緒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心髒,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趙德海感覺胸腔里壓著一塊巨石,讓他呼吸困難,喉嚨干澀,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大口喘著氣,喉嚨里發出粗重的聲響。
“我我”趙德海喉結滾動,脖頸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嘴唇哆嗦了半天。
終于,幾個破碎的音節從牙縫里擠了出來,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狼狽至極的倉皇,尾音甚至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栗“陳老板,我老糊涂了,白天…白天是豬油蒙了心,胡說八道的!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這老糊涂計較!”
他佝僂著背,雙手無措地揪著膝蓋上的褲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原本還算精神的眼楮里此刻盛滿了渾濁的淚水,眼眶泛紅,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卻始終沒有讓那滴淚掉下來。
他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地道歉,語無倫次,“陳老板,我糊涂啊!我糊涂得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抬手想抹一把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白天那副故作高深、拿捏腔調的風骨蕩然無存,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公雞,瑟縮在角落,只剩下赤裸裸的狼狽和羞恥。
“陳老板,”他聲音微弱,帶著近乎討好的顫抖,“我就是想…就是想掙點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愈發低微,“您也知道,現在生意…難做啊!”
他絞著雙手,眼神閃爍,不敢直視陳陽的眼楮,卻又忍不住偷偷瞄向對方的臉,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中捕捉一絲寬容或原諒的跡象。
“家里一堆人張嘴要吃飯,”他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幾分自嘲,“孩子要上學,老人要看病,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他越說越小聲,最後幾乎變成了喃喃自語,試圖用這些生活的艱辛來軟化陳陽的心,掩飾他那點見不得光的貪念。
他慌亂地將懷里的旅行包抱得更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隨後他手忙腳亂地打開旅行包,顫顫巍巍的手指在包上摸索了幾秒才找到拉鎖。
“我…我這就給您看…”他聲音發顫,動作卻異常迅速,手指哆嗦著拉開旅行包的拉鎖。那急切的樣子,仿佛生怕慢了一秒,陳陽就會轉身離去,讓他徹底失去最後的機會。
旅行包的拉鏈在趙德海顫抖的手指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破舊風箱里拉出的殘音。他拽開包口的那一瞬,陳陽瞥見里面塞滿了皺巴巴的報紙,報紙縫隙間隱約露出些泛黃的草紙,幾件瓷器被胡亂地塞著,只露出半個輪廓。
趙德海彎腰湊近旅行包,手指在報紙和草紙間摸索著,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粗糙的紙屑,生怕刮到瓷器表面。
他顫抖著雙手,先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件瓷器的邊緣,將它從報紙堆里輕輕拽出,另一只手則護在下方,以防它脫手摔落。小心翼翼地將那五件瓷器一件件地從包里取出,每拿出一件,都像捧著易碎的珍寶,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磕著踫著。
然後,他極其輕柔地將它們放在桌面上,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在供奉著至高無上的神明,又像是等待著伯樂相馬的匠人,眼中充滿了期待和忐忑。
“陳老板,您掌掌眼,”趙德海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明顯的討好意味,“這些物件絕對開門,都是有些年頭的。”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陳陽的臉,眼珠不安地轉動著,試圖從陳陽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認可,一絲能讓他今晚安心入睡的認可。
“您也知道我的眼力不怎麼樣,”趙德海搓了搓手,尷尬地低下頭,目光躲閃著不敢與陳陽對視,“這江城古董圈,哪位老板拿出的物件,不比我的好呀!”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結再次滾動,聲音低沉而沙啞“如果我不反對,那”
他停頓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上的瓷器,最後重重嘆了一口氣,“那豈不是,大家都掙錢了,只有我掙不到錢?”
秦浩峰在旁邊听得一愣,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他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听錯了,這老小子說的啥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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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趙德海,最後又把嘴閉上了,這都td什麼邏輯,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趙德海低著頭,手指頭無意識地摳著褲縫,听見秦浩峰的聲音,肩膀明顯一僵,卻悶著頭不吭聲。
勞衫在旁邊打量了一下趙德海,這家伙就是年紀大了,他但凡要是在年輕二十歲,自己上去就是一個嘴巴子,你td自己眼力不行,賴別人眼力好?合著圈里就應該你一個明白人,別人都是瞎子?
柱子在旁邊猛地一拍桌子,動靜不大,卻嚇得趙德海一哆嗦,整個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縮得更厲害了。
“姓趙的”柱子抬手指著他,“你也就是年紀大點,要不然我非揍你一頓不行!”
“還挑唆大家伙都別賣物件?”柱子簡直氣笑了,“你不掙錢,別人也不能掙?這什麼強盜邏輯!”
他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指著趙德海想罵又罵不出口,最後只能恨恨地哼了一聲,轉頭看向陳陽。
陳陽壓根兒沒瞧桌面上的那堆破爛,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斜眼睨著趙德海那副慫樣,心里那股子冷意都快結成冰了。
這老東西,還真是把“我見不得你好”的心思表現得淋灕盡致啊。自己不行,就見不得別人行?
陳陽嘴角微微一扯,眼神里閃過一絲嘲諷。他緩緩將視線從趙德海那張布滿溝壑的老臉上移開,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這心理,真是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你不能比我好。
這一眼,輕飄飄的,卻讓趙德海渾身一顫,額頭瞬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秦浩峰和柱子兩人幾乎同時直起身子,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柱子兩步並作一步,大踏步走到桌前,站定在趙德海對面,那姿態活像一尊門神。秦浩峰則慢悠悠地踱著步子,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跟在後頭,眼神里滿是戲謔。
桌上的瓷器在燈光下泛著廉價的土灰色光澤,柱子目光掃過這些物件,眼神里瞬間閃過一抹譏諷。
秦浩峰彎腰湊近那幾件瓷器看起來,手指輕輕敲擊瓶身,發出沉悶的聲響。隨即,他直起身子,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聲,像是從鼻腔深處擠出來的。這笑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驚得趙德海渾身一顫。
“趙老板,”秦浩峰拖長了尾音,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您這眼力……剛才你確實沒說錯,”
說著,秦浩峰搖搖頭,目光在趙德海蒼白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緩緩轉向那些破舊的瓷器,“嘖嘖嘖,真是我見過最次的!”
秦浩峰話音剛落,柱子便抱著肩膀走到桌旁,站在桌子一側。他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些所謂的“古董”,眼神里充滿了揶揄。
他先是伸手拿起一件瓷器看看,隨後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踫撞聲,隨後才慢悠悠地開口“我說趙老板”
“您的本事,是跟師娘學的麼?”
柱子將瓷器放在桌面上,冷笑了一聲,“就這?您這哪是做的古董生意呀,分明是在撿破爛呀!”
陳陽的目光,終于從趙德海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上移開,緩緩落在這五件被趙老板寄予厚望的“寶貝”上。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既平靜又蘊含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如同最嚴苛的考官,將器物所有的細節都置于放大鏡下,每一處釉色的深淺,每一道紋路的走向,都無處遁形。
陳陽修長的手指輕撫在桌沿,眼神變得愈發平靜而專注,如同鷹隼在高空盤旋時鎖定獵物的那種凌厲,不放過任何一絲痕跡,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伸出手,五指修長而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齊干淨,手背上青筋若隱若現,顯示著內在的沉穩與力量。
他首先拿起那只光緒粉彩百蝶賞瓶,動作輕柔得如同在撫摸新生嬰兒的肌膚,生怕稍有不慎就會損壞什麼珍貴的東西。
器型還算周正,是典型的賞瓶樣式,瓶口微敞,瓶頸修長,腹部渾圓飽滿,整體比例協調,透著一種古樸的韻味。
然而,當陳陽將瓶子舉到眼前仔細端詳時,釉面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層不自然的浮光,那種光澤過于刺眼,俗稱“賊光”,完全缺乏真正老瓷應有的那種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溫潤內斂。
瓶身通體繪滿姿態各異的蝴蝶,有的展翅欲飛,有的停棲花間,有的翩翩起舞,乍一看倒也花團錦簇,熱鬧非凡,好像整個春日花園都被濃縮在這方寸之間。
蝴蝶的翅膀用粉彩技法繪制,色彩艷麗,層次分明,遠看確實有幾分富貴氣象。
但當陳陽將賞瓶舉到更近的位置仔細端詳時,那些看似精美的蝴蝶圖案開始露出破綻。他的指尖輕輕拂過一只蝴蝶的翅膀,感受著釉面的質感,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那表情就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醫生在為病人把脈時,突然察覺到了不正常的脈搏跳動。
“趙老板,”陳陽一邊看著眼前的瓶子,一邊開口說道,“我這次要的物件,要求確實不高,開門就行。”
“但你這個”陳陽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也太”
說著,陳陽將瓷瓶放回了原處,看著趙德海,“你這眼力,居然能在行里混二十多年,真是華夏古董圈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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