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黃陵里的消息傳入宮中。
    昨個夜里,韶華公主居住的院子,不知怎的闖入許多蛇鼠。
    為保護韶華公主脫困,一眾侍女婆子,乃至守衛死傷大半。
    韶華公主匆忙逃竄,不慎失足落入萬尸窟。
    阿九令人將韶華尸身從萬尸窟里撈出來。
    有侍女為韶華淨身梳妝,一張白布遮蓋在身上,承于上等棺木內。
    由于路途奔坡,恐損傷韶華公主玉體。
    為此,淵帝著禮部前去黃陵主持事宜。
    玖貴妃哭暈過去好幾次,硬是求了淵帝恩準出宮,她要去送女兒最後一程。
    按理說,公主皇子下葬,只需派去禮部操持即可。
    身為生母的玖貴妃是沒有資格去送葬的。
    畢竟,輩分擺在那里,又是天家禮法,自是不能同市井百姓一樣不避諱倫理綱常。
    奈何淵帝看重玖貴妃母家財富,外加上被她哭的心煩。
    故而應允她前去黃陵,送韶華最後一程。
    淵帝跟隨青州楚氏修習道法,日日服用由楚清修獻上來的丹藥。
    身子輕盈了不少,認為過不了多久,他便能修道成仙。
    亦是能輕而易舉與淵後陰陽相見,徹夜長談。
    殊不知,他身子骨早被掏空,現在並未顯現,只不過是需要一個支點罷了。
    自玖貴妃送走韶華,回宮之後,一改往日外表恭順之態,惡毒之名尤盛。
    那夜護佑韶華的宮人全被她叫人處理掉了。
    由于影衛阿九是淵帝的人,她無權干涉,只等淵帝發落。
    淵帝為了做做樣子,並未手軟,他令人往阿九肩膀骨上釘上鐵釘。
    日夜承受椎骨之痛,罰去宮門口,做了一個守門侍衛。
    被鎖住肩膀骨,他內力全無,不僅如此,饒是他一身武藝也無從施展。
    如此這般,玖貴妃才心里平衡了些許。
    這些個骯髒下賤的玩意,連她的韶華都保護不了,何該受辱至此。
    春去秋來,秋收冬藏,日子一天天過著。
    很快,第一場雪終于降臨了。
    九州四海,全然被大雪覆蓋,大雪下了兩三日,才堪堪止住。
    十月二十七,帝姬府建成,上嫵攜一眾奴僕住入帝姬府,與駙馬陸遠之分隔兩處。
    淵帝雖有微詞,但也不好明說。
    幸好扶余陸氏家主陸遠之沒來他這里鬧,他也就任由上嫵行事。
    此刻,主殿之內。
    上嫵一身海棠色寢衣端坐于上首,殿內燒著金絲楠木炭,不顯絲毫冷意。
    她打發人去請三七,人很快回來復命,身後跟著三七。
    在撩起門簾的那一刻,冷風自外頭席卷而來,不過很快被殿內爐火消散。
    上嫵身旁有彥嬤嬤侍奉,其余侍女立于下首兩旁,這架勢,倒是有一種審判的意味。
    三七不明所以,待他來不及站定,便被一冊書卷砸中腦門。
    緊接著,便是一記不帶絲毫溫度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跪下!”
    三七不敢置信,往日里依賴自己的小姑娘,竟會對自己這般說話。
    三七顧不上被書冊砸中的傷口,抬眼注視上首,想要從上嫵臉上找出一絲玩笑之意。
    奈何讓他失望了。
    小姑娘端坐于桌案後面,她一雙眼楮如寒潭之水,冷到刺骨,還夾雜著說不清的恨意。
    “大瑜國傳來密報,言惠仁帝病危,底下一眾兒子上演了場奪嫡的戲碼,
    後有大將軍鳳錫平亂,惠仁帝感念他救駕之心,欲要讓他承襲帝位!”
    上嫵並不在意惠仁帝抽的是哪門子風,把帝位傳給一個外姓人。
    她現在只關心,為何鳳錫還活著?
    剝開被彥嬤嬤攙扶著的手,徑直起身,朝下首走去。
    步伐沉重,似是醞釀著怒火,很快,一聲質問脫口而出,
    “當日,是你和我一同去劫殺鳳錫,鳳錫死于忘憂谷,如今他即將稱帝,你……,當作何解釋!”
    三七驚覺,上嫵並非愚鈍之人,其中事情走向,僅靠著她那滿身推演,也能知曉其中緣由。
    他並未否認什麼,這樣一副無所解釋的姿態,令上嫵心中邪性猛增。
    她嘴角帶笑,語氣與眼角的冷意無所藏匿,“欺騙我的人都該死,你也一樣!”
    下一刻,上嫵手中蓄力,抬袖之間朝著三七面門襲來。
    自上次動用血祭之後,他那一副身子骨還沒有養利索。
    為此,並未來得及躲閃,便被上嫵打中面門。
    他一副身子骨連連後退數步,心中唏噓,上嫵這手勁不是一般的大。
    她身上沒有絲毫內力,武功平平,但不知從何時起手上的力氣出奇大。
    上嫵這一拳下去,連帶著把三七用來遮擋臉上疤痕的面具都打落了。
    三七急忙抬手遮臉,生怕這副容貌污了上嫵的眼。
    奈何上嫵眼力過人,在面具掉落的那一瞬間,她瞧了個大概。
    就是那一眼,讓她心口一致,試問,九州四海,何人能傷三七分毫。
    就憑借著他利索的嘴皮子,和不亞于蕭長逸的功夫,也不至于被別人劃花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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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容貌盡毀,瞧不見一絲好肉。
    上嫵心中有一千個想法,可惜都被她一一否決。
    很快,她的思緒被一張腦海里的容顏給牽扯。
    她好似明白了一切。
    為了求證什麼,她抬眼望向不遠處的三七,一字一句道,
    “南疆有邪法,名曰“血祭”,就是以自己的心頭血為祭,
    喂給重傷之人,將他的傷與痛全部轉接到自個身上。”
    “呵!”上嫵眼神呆滯,似是存了幾分嫉妒,說出來的話不甚好听,
    “我早該想到,憑蕭長逸滿臉傷痕,再怎麼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恢復,原來是你幫他擋了災。”
    上嫵不明白,為何她身邊之人都那麼重視蕭長逸,明明她才是他們的主子。
    想不通,上嫵走至三七面前,拂去他擋在臉上的手,眼角泛著淚光道,
    “哥哥,阿嫵的心碎了,你為何偏心至此,為了蕭長逸,甘願容顏盡毀,你是最在意自己容顏的呀?”
    三七听到上嫵叫自己“哥哥”,一顆心像是被塞了棉花一般柔暖。
    他雖與上嫵沒有血緣牽絆,但不可否認,上嫵是他看著長大的。
    他精心呵護,捧于手心。
    何時瞧見小姑娘這樣過,他好久不曾哄過她。
    為此,踟躕許久,才反應過來。
    想要伸手為上嫵擦拭掉眼角淚水,奈何上嫵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眼中流露出無盡嫌惡。
    只一瞬,三七來不及躲閃,便被上嫵從頭上拔下來的桃木簪子刺中心髒。
    兩人互望,三七在上嫵眼中,看出了狠戾與陰鷙。
    他一直都知道,冥帝“阿若”豈會是等閑之輩。
    哪怕她忘卻所有,虔誠歷劫,可隱藏在骨子里的邪性怎麼也逃不開。
    是宿命,是劫數。
    三七不可能告知上嫵,他之所以對蕭長逸以命相搏。
    那是因著,混沌初開,天道賜福,孕育浮生,雖為一介凡胎肉體。
    然,肉身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天道批命,予他平衡空間之術。
    奈何,他在空間游走之間,不慎丟失一半真身,被天道罰入人世歷劫,永生不得出路。
    三七是被丟失的一半真身,他想起了一切。
    當初他因貪玩,趁浮生打坐之際,游走空間之內。
    最後被人暗中所傷,這才身不由己,輪回歷劫。
    浮生找不到他,被天道所罰,他認得出浮生的模樣,就如蕭長逸一般。
    三七害得蕭長逸不得出路,哪怕是賠上一條性命給蕭長逸,他也無悔。
    如今,他雖為凡胎肉體,但記憶覺醒,自是要用命護好浮生另一半真身,常伴身側。
    這些過往,叫他如何言之于口,就算說了,怕也是會被上嫵當做無稽之談。
    畢竟,上嫵再怎麼詭異,她也不過是生活在古色古香朝代的人。
    怎會信服自己說的話。
    上嫵眼眸被一片猩紅代替,她語氣邪魅,一字一句道,
    “哥哥,痛嗎?你何該這般痛,就如當初無助的我一般痛。”
    三七知道,眼前將桃木簪子插入他心髒的小姑娘,曾經也良善過。
    可世人硬生生碾碎她的良善,讓她眼中不再清明,全然籠罩在陰鷙詭異之下。
    她,利用太初,將鳳錫的替身活生生撕碎。
    她,不顧一切,將扶余陸氏家主陸遠之殺于地牢之內。
    扶余陸氏家主,皇親國戚,位于四大世家,被淵帝器重。
    最後,還不是被她輕輕松松給殺了。
    如此來說,她早就不是當初躲在蕭長逸身後的小丫頭了。
    她有自己的抉擇,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那些曾經欺辱過她的人,她終將會報復過來。
    此時此刻,三七才心驚膽顫,上嫵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她不會放過自己,自然也不會放過蕭長逸。
    之所以還不對蕭長逸下手,怕是醞釀更大的禍事。
    上嫵用最稚嫩的表情,輕聲安慰三七,
    “哥哥莫怕,你死後,阿嫵會把你全身肢解,取其五感,盛于冰棺之內,日日陪著阿嫵,可好?”
    這般恐怖的話,在場其余人皆抖如篩糠,生怕上嫵一個不樂意,禍及自身。
    身後彥嬤嬤久久駐足,許多話梗在喉嚨處,硬是說不出來。
    她想,上嫵這一生,終是應了先後之言,“她這一生殺戮不斷,誰又能在佛前跪求她滿身孽債?”
    從前她只當先後優思過度,口不擇言。
    如今看來,眼前的少女周身散發著的是漫天寒意。
    听攝政王府上的人說,三七是看著她長大的。
    她對于一個常伴她身側的人都能下得去手。
    日後面對族親“古熙淵氏”,怕是無所顧忌。
    細細想來,當初上嫵降世,靈犀子之言欲有坐實的架勢。
    彥嬤嬤越想越心驚,不由得腳底生寒。
    見三七活不成了,上嫵才放心收手。
    奈何被三七搶先一步,攥住手腕,力氣之大,令她動彈不得。
    上嫵惱羞成怒,瞪著三七一言不發,似是等他開口說話。
    “阿嫵,我本就是將死之人,這般結局怨不得誰,此後余生,願您平安順遂。”
    三七知道,他的任務失敗了,沒幫助冥帝“阿若”歷劫,倒被她反殺。
    接下來,他的身體將會身消混沌,再尋不到一絲氣息。
    臨死前,三七腦海里全是現世的記憶。
    便捷的交通,無聊的八卦,難纏的人際關系,東街巷子深處的酒吧。
    昔日一起外出執行任務的戰友,一個個出現在他眼前。
    縱觀自己以前的生活,他太不會去珍惜了。
    每日躲在實驗基地研制武器,雖被稱為佣兵界神話,可卻少了許多生活樂趣。
    三七脫力,上嫵輕而易舉掙脫手腕,看著他向後摔去,絲毫沒有要去扶一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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