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件趣事。”周九如忽然撫掌而笑，眼角的皺紋里漾著狡黠。
“去年在倫敦甦富比，鬧了個大烏龍。
有個青花梅瓶被拍到三千萬英鎊，可到了最後又被宣布拍賣無效。
你們猜那瓶底刻著什麼？”
看著老頑童一樣的周九如，陳偉杰忍不住唇上浮起了一個淡淡的笑。
周老看樣子今天心情很好，竟然把這個笑話都拿出來再講一遍。
平時他可是最不願意說這些八卦的事，果然還是要看人。
眾人屏息間，老人故意停頓片刻，從西裝內袋掏出黑色的皮夾，里面夾著幾張照片。
阿亮這個家伙向來手快，顧不上大家，直接拿拿起來看。
照片上赫然是件釉色瑩潤的梅瓶特寫——瓶底用鈷料工整寫著︰大明嘉靖年制微波爐專用。
&34；噗！&34；阿亮剛入口的茶水噴出老遠。“哈哈哈…這幫赤佬真是絕了啊！”
等大家好奇的都看到了，頓時笑翻全場。
陸嫣然扶著展櫃笑得直不起腰，連向來穩重的冷听泉都忍俊不禁。
葉平安笑著在阿亮的背上捶了兩下，這家伙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他比那張照片還要好笑。
見大家都笑的差不多了，周九如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後來經考證，這是民國時期滬上聞人定制的賀壽禮，送給當時的英國聯合公司的總經理。
估計他們也是想著老外不懂中國的文物，順手造了個假。”
雷東明笑著和冷听泉打趣道︰
“還是上海人精明，這偷梁換柱用的倒是妙！”
周九如收起照片，目光掃過收不住笑意的年輕人，提點道︰
“你們現在覺得滑稽，可再過兩百年，這何嘗不是記錄時代風貌的活化石？”
葉平安若有所悟地點頭，時間能讓一切都變成歷史。
這時，博古架上的銅鎏金西洋鐘恰在此時敲響，余音在滿室沉香里震顫。
他注意到周九如的目光突然凝在東南角的紫檀多寶閣上，那里靜靜躺著一方青瓷枕。
“小友可知此物來歷？”
周九如面帶驚喜，指尖懸在瓷枕上方三寸，像是怕驚擾了沉睡千年的魂靈。
阿亮湊近細看，釉色如雨過天青，枕面浮雕著纏枝蓮紋，側壁開光處繪有童子蹴鞠圖，抓抓腦袋。
“這個是我上次和平安去城隍廟的地攤上淘的，老板一口價一百二十，我當時還覺得貴了。”
阿亮話音剛落，卻見陳偉杰掏出放大鏡，鏡片後的眼楮突然睜大︰
“周老，這開片紋路...是北宋汝窯？”
“好眼力。”周九如欣慰頷首，“不過更難得的是這瓷枕背後的故事。”
他示意眾人圍坐，從西裝口袋取出白手套戴上，動作輕柔得像在觸踫嬰兒。
“元豐五年春，甦軾在黃州城東墾荒。
有位制瓷匠人听聞先生喜臥榻讀書，特燒此枕相贈。”
周九如說著，撫過瓷枕邊緣的冰裂紋，“你們細看蹴鞠童子的衣袂——”
雷東明舉著強光手電湊近，光暈流轉間，青釉下竟隱現墨跡。
葉平安倒吸口氣，那分明是《定風波》的草書筆意，莫听穿林打葉聲的&34；听&34；字最後一豎，正化作童子飛揚的束帶。
“當時窯火難控，匠人將東坡新詞寫在胚胎上，誰知高溫下墨色化入釉中。”
周九如的指尖停在雨過天青處，眼中滿是欣賞的對著葉平安感嘆道︰
“這抹煙雨，可是等了九百年才等到知音人啊。
平安，你們真是運氣好，撿到大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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