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拐進南京路，雨中的霓虹燈在車窗上投下斑斕的光影。
阿亮突然指著路邊，介紹起來。
“平安，你看那家新開的華僑商店，听說他們從香港請了人來培訓售貨員。”
葉平安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櫥窗里陳列著進口糖果，包裝上印著陌生的外文。
他想起爺叔茶室里那套日本茶具，精致的包裝上貼著日文標簽。
葉平安信心滿滿的表態。
“明天我們去華亭路，找那個溫州老板聊聊。
他既然專門收外貿樣品，說不定能幫我們找到合適的貨架。
我們去杭州之前，先把你們家的自選商場做起來！”
“哈哈，平安，我們這下要發大財了！
看樣子，我要讓安德烈多給我發兩個集裝箱的貨來，肯定要大賣！”
阿亮財迷的晃著腦袋，直點頭，和雨刮器一樣有節奏地擺動著。
車子經過市百一店時，葉平安看見工人們正在連夜更換櫥窗。
新裝的玻璃在雨中泛著微光，映出對面華僑商店的霓虹招牌。
“對了，”阿亮突然想起什麼，“我听說友誼商店最近進了批日本產的收銀機，要不要去看看？”
葉平安摸著算盤珠子的手頓了頓，答應下來。
“好，明天一起去。”
他想起爺叔說過的話︰
“做生意要懂得借力。”
雨越下越大，車子駛入弄堂。
葉平安抱著粗陶茶罐下車時，看見弄堂口電話亭的王阿婆還沒有睡，九寸的黑白電視機正播著《上海灘》。
許文強撐著傘走在雨中的外灘，背景里隱約可見友誼商店的招牌。
阿亮笑著走過去 促狹的敲了敲窗戶，和她打招呼，逗她開心。
“王阿婆，大半夜不睡覺，還在追明星啊！
當心王阿公吃醋哦！”
王阿婆從電話亭里探出頭來，花白的頭發上別著個塑料發夾，笑眯眯地朝阿亮擺手。
“小赤佬，就你話多！
許文強哪能跟我家老頭子比？"
葉平安抱著茶罐站在屋檐下，听見電話亭里傳出沙沙的收音機聲，正在小聲播著鄧麗君的《小城故事》。
阿亮湊到電話亭窗前，笑問道︰
“阿婆，這麼晚還不睡啊？”
“喏，我在等個長途電話，”王阿婆推了推老花鏡，“我家小囡在美國讀書，說今晚要打過來。”
說罷，她指了指電話機旁的小本子，
“我每次都記著時間呢，國際長途可貴了。”
葉平安聞言，低頭看了看懷里的烏木算盤，現在通訊還沒那麼發達，跨洋電話是貴到離譜的。
這時，一滴雨水順著算盤梁流下來，在"人穩不言"的刻痕上匯成細流。
他忽然想起爺叔說過，老物件有新用處。
“阿婆，”葉平安也探頭過去問她。
“你覺得要是弄堂口開個百貨商店，賣點油鹽醬醋，大家會來用嗎？"
王阿婆眼楮一亮，直點頭。
“那敢情好！
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的，去大商場不方便。
要是弄堂口就能買到日用品...”
她突然壓低聲音，“最好再有點進口糖果，我家老頭子最愛吃巧克力了。”
雨聲中，葉平安和阿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的光芒。
他們的自選超市有門路了！
遠處傳來海關大樓的鐘聲，已經凌晨一點了。
“阿婆，你早點休息，我們也回去了！”
阿亮接過葉平安手中的茶罐往懷里收了收，和王老太道了聲晚安。
王阿婆笑著擺手，熱絡的點點頭。
“好 ！
阿亮，你記得給我留點大頭娃娃巧克力，下回給我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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