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嚼著話梅核，突然猛打方向盤拐進九江路。
桑塔納輪胎碾過梧桐落葉，停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東風飲食店門口。
霓虹燈管拼成的“鮮肉月餅”“生煎”字樣，在夜色里滋滋作響。
只見玻璃櫥窗上貼著紅紙告示，赫然在目︰
本店從今日起試行自助取餐。
“瞧見沒？”
阿亮搖下車窗，朝排隊的顧客努嘴，這大都是跑夜班出租車的司機。
“你看新鮮伐！
現在連小吃攤都搞自選模式。”
穿著工作服的營業員正往鋁制餐盤里分裝生煎，櫃台前立著塊手寫價目牌，右上角還寫著自助兩個大字。
葉平安摸著算盤珠子的手突然頓住，198月光透過車窗，照在"貨賣堆山"的刻痕上。
他突然想起爺叔的提點，“做生意要懂得觀察細節。”
“阿亮，你明天陪我去趟華亭路。”葉平安的手指在圖紙上劃出弧線，“我們找那個溫州老板收點東西。”
紅棗茶在保溫杯里晃出漣漪，倒映著對面櫥窗里摞成金字塔形的午餐肉罐頭。
阿亮正要追問，車後突然傳來敲窗聲。
一個穿皮夾克的中年人彎腰遞進來張名片，領口別著的紫荊花徽章在路燈下泛著銅光。
“兩位老板需要僑匯券伐？
友誼商店新到的東芝錄像機...”
葉平安接過名片的手猛地收緊，硬質卡紙上印著"興隆貿易公司"，右下角電話號碼前赫然是香港區號。
他想起爺叔說過的日本陶瓷案例，此刻才驚覺這種港商提前布局的敏銳，紫荊花紋樣早了整整九年出現。
原來這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只是他從前並沒有發現這些細節。
“要下雨了。”阿亮突然搖上車窗。
很快，幾滴雨點砸在引擎蓋上，混著外灘鐘聲在午夜散開。
雨刮器劃開玻璃上的水幕時，東風飲食店的燈光突然暗了兩盞。
葉平安看見，穿卡其工裝的男人抱著紙箱從後門出來，一派生意興隆的樣子。
阿亮發動車子，雨刮器有節奏地擺動著。
葉平安望著後視鏡里漸漸模糊的東風飲食店，若有所思地問他。
“阿亮，你說這自助取餐的模式，要是搬到百貨公司會怎樣？”
“冊那，那不得亂套！”阿亮笑著搖頭，篤定的說著。
“百貨公司那麼多櫃台，誰來看管？”
葉平安摸著算盤珠子，想起爺叔說過的話。
“做生意要懂得變通。”
他轉頭看向阿亮，提議道︰
“如果你在你家鋪子里劃出一塊區域，專門做自選商場呢？”
阿亮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來了興趣。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自選超市時那股子興奮勁，現在都還覺得新鮮。
“你是說...像聖彼得堡的超市那樣？”
“對，”葉平安的眼楮在雨夜中發亮，“我們可以先從在你家的鋪子開始試點。
你看東風飲食店都能做，你為什麼不能？”
阿亮呲著牙花子嘿嘿笑著。
“有道理！
我們可是實打實的去外國考察過的，做起來肯定比他們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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