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錚。
左相胡同采閉了閉眼,這個名字,有多少年沒有听到了啊。
戚硯從懷里拿出一封信,說︰“這是曲斌偷偷保留下來的證據,這里邊所展現的,二十年前,楚長青與南雲國大臣私下來往的鐵證。”
“據他所說,當時出謀劃策的人就是楚長青,他想借這件事殺掉當時的定國公世子,也就是皇上生母的嫡親兄長。”
“而後一石二鳥,又除掉了樓家,自此,大權在握,直到如今。”
燕承昱示意寧安把信遞上來,他粗略地翻了一下,皺著眉說︰“朕記得,當年給樓錚的罪名里,其中有一條,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一條,就是他暗中與南雲勾結,意圖謀反。”
“現在看來,若曲斌所言屬實,顯然這其中另有隱情。”
燕承昱沉吟道︰“當年,輔國公的案子,是何人經手審理?可還在這朝堂之上?”
燕承昱其實也就是象征性地問問,當年審理過樓錚這件案子的人,早就已經被燕敬和楚長青明里暗里地處理掉了。
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站了出來,連戚硯都為此震驚了一瞬。
胡同采顫顫巍巍地出列道︰“皇上,老臣曾經參與過輔國公一案的審理,當年之事的確有不少疑點,可當時楚長青為了快點結案,便草草蓋過去了。”
“當時,能為輔國公定罪的,最關鍵的證據。”
胡同采頓了頓,伸出手指了指燕承昱手中的信,道︰“就是這樣的一封書信,是他里通外敵的鐵證。”
“這甚至還牽連到了他從前的功績,說他從前的勝利,不過也是因為提前知道了地方的布防,所以才能夠戰無不勝。”
燕承昱知道樓錚必定是含冤已久,沒想到事實比他想象地更為悲涼。
他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動到了戚硯身邊,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悲傷,可他看到的,都是溫和的笑意。
他甚至,還在默默地安慰他。
燕承昱坐地筆直,他啞聲道︰“輔國公這樣的肱骨之臣,是朕自小便向往敬佩的人,卻不想,英雄落幕,居然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英雄還要受人非議,朕若不徹查此事,不僅會傷了一干功臣的心,還會涼了我大燕兒女的一腔熱血。”
“忠臣良將尚且如此,以後誰還願意為江山萬里奉獻一切。”
燕承昱面向戚硯,沉聲開口︰“攝政王,朕若是允許你以樓氏子孫的身份,徹查當年輔國公的案子,你可願意?”
戚硯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沉默了一會,他才低聲答道︰“臣,謹遵聖旨。”
胡同采看了看戚硯,又看了看龍座之上的燕承昱,有些激動地說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徹查當年之事?”
燕承昱點了點頭,道︰“朕還準備讓左相與攝政王一同審理,左相是當年的親歷人,攝政王是樓氏子孫,以防有失偏頗。”
胡同采听見了這一句話,不禁老淚縱橫,道︰“老臣遵旨。”
其實在場中的不少人都對戚硯的身份有所疑問,但看著現在這個情勢,沒有人敢質疑戚硯的身份。
他從前在司禮監,後來成了西廠督主,燕承昱登基以後,直接封了攝政王給他,本來已經是權傾朝野。
如今,他又變成了樓家子孫。
若是樓錚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戚硯的身份,可就更不一般了。
…………
下了朝以後,列位大臣都依次出去了。
偌大的金鑾殿內,就只剩下了燕承昱和戚硯兩個人。
戚硯緩緩走上御階,在燕承昱的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底晦澀不明。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道︰“你……剛才那麼說,是不是不僅想為樓家平反?”
燕承昱嘆了口氣,說︰“攝政王心有九竅,怎麼會不知道朕到底想做什麼。”
“輔國公府的慘劇,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可沉冤必得昭雪,不過是早晚的事。”
燕承昱笑了笑,“連我都沒想到,胡同采居然還參與過當年之案的審理,現在他還活著,我想為樓家平反,就更近了一步。”
戚硯當然不懂這些,他說︰“你直接說,我是樓家人,是不是太快了點。”
“快什麼?”
燕承昱不在乎地道︰“胡同采算是兩朝元老,有他在,沒人會質疑你的身份,也沒人會質疑最後審理的結果。”
戚硯的目光里夾雜著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嘆息著說︰“阿昱,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
“好到,連我都會感嘆,我對你的好,不及你對我的萬一。”
燕站起身來,輕輕地環抱住了他,說道︰“怎麼永遠也學不會恃寵而驕啊,我對你再好,都是應該的,任何的一切我都願意給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你姓樓,這是榮耀,而不是枷鎖。”
燕承昱輕聲道︰“你所追求的,就是我所追求的。”
戚硯又抱緊了他幾分,在他脖頸間深吸了一口氣,道︰“好了,我要去查案了,晚上要是回來得晚,你就先睡,不用等我。”
燕承昱扯著他的手小聲說︰“那你多晚回來啊?”
戚硯承諾道︰“我會盡量早一點回來陪你,實在回不去也會讓暗殤給你傳話,你就早點休息,知道嗎?”
“別為了等我不睡覺,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
“哎呀。”燕承昱道︰“我知道了,怎麼這麼討厭,什麼都說。”
戚硯讓寧安跟著燕承昱回去,自己去找胡同采商量,如何審理曲斌。
…………
最後,事情的發展跟他們想象的差不多。
曲斌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認不諱,因為著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也不想再替任何人保守秘密,拔出蘿卜帶出泥地又咬下來了幾個官員。
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
二皇子燕承煬和麗貴妃,也為自己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曲斌和燕承煬一同被處死,麗貴妃也被幽禁宮中,非死不能出。
橫亙了二十余年的冤情,如今終于得雪,燕承昱恢復了樓錚的一切官職,又將他的遺體葬入了皇陵,追封一字並肩王。
戚硯作為樓家僅剩的血脈,但由于他已經是攝政王,封無可封,只得恩寵後世,惠及子孫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