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昱在登基以後,還是過上了勤勤懇懇的皇帝日常生活。
他從前就不喜歡那些繁瑣的規矩,可如今自己當了皇帝,還是被迫每天早上起來兢兢業業地上朝。
燕承昱現在正坐在龍椅上,饒有趣味地看著禮部尚書姚忠在大殿上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段話。
中心思想就是︰希望燕承昱能夠按照祖制,將皇後放出來,尊為太後。
燕承昱看著底下的大臣們,一個一個地都低著頭,也不說話。
戚硯一雙眼楮緊緊盯著他,面上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燕承昱現在一看見他就牙疼,可又拿他沒有辦法。
只能暗自揉了揉腰,心里安慰自己說︰自己寵出來的人,還能怎麼辦啊。
就繼續寵著唄。
燕承昱收回了眼神,沉聲道︰“既然姚愛卿這麼說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早有此意了?”
鴉雀無聲,無人敢答。
燕承昱淡淡道︰“怎麼剛才還有那麼多人附和,朕一問,又都不說話了?”
姚忠拱手道︰“陛下,楚長青罪孽深重,意圖謀反,現已經伏誅,您寬宏仁善,也說過他的罪責,不會累及定國公府眾人。”
“皇後正是出身定國公府,雖然曾經失心于先帝,被先帝禁足,但先帝又不曾廢後。”
“皇後如今,仍然是陛下的生母,陛下既已登基,合該依循祖制,尊皇後為太後,移居至太後居所,頤養天年。”
其實這話,姚忠說的委婉,言辭懇切。
姚忠是老臣了,如今已近七十高齡,修書立史,改化禮制,也算是功績斐然。
只不過,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把祖宗家法看的太重,不懂得變通。
要不是知道這一點,燕承昱絕不可能有時間听他說這麼一大段話。
燕承昱先是肯定了姚忠對大燕禮制的貢獻,而後開口道︰“皇後並非是朕的生母,朕的生母是當時先帝做榮王時的王妃——楚郁柔。”
“朕會追封,朕的生母為太後,讓她受後人香火供奉。”
燕承昱的目光里摻雜著探尋,他緩聲道︰“至于,皇後,朕此前听說她已經病了,也派了太醫前去,也算是盡了一點孝道。”
“可若是,皇後福薄的話,逃不過這一劫,那可真是與人無尤了。”
姚忠像是從未想過皇後居然並不是燕承昱的生母,他張了張嘴,卻也無話可說。
燕承昱看著底下低著頭互相交換信息的大臣,嘴角翹起了一個滿意的弧度,這些人,想利用皇後來試探他對定國公府的態度。
想法是沒錯,可實在是太著急了些。
再說了,他本來也沒打算把定國公府怎樣啊。
反正,今後的定國公府,當家人也只會是他的人。
燕承昱就像是看不見那些大臣之間的暗流涌動一樣,繼續說道︰“父皇還在世時,曾多次對朕提起歷代定國公對大燕做出的貢獻,朕從小耳濡目染,也不忍因楚長青一人累及家眷,問罪定國公府。”
“思來想去,朕還是決定保留定國公的爵位,交由——”
在大殿之內的大臣,誰也不敢說自己曾經沒有跟楚長青有絲毫關系,听見這句話,不由得都豎起了耳朵。
燕承昱輕飄飄地說道︰“就交由楚茗承襲。”
楚茗是誰?
其實很多人都沒听見過這個名字,後來才有人想起來,他好像是楚長青在外養著的私生子。
燕承昱這分明就是提前準備好的,就等著他們提起定國公府,他好順水推舟,把自己的人推了上來。
眾位大臣不禁都在心里打起了鼓,心里都只有一個想法︰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只怕沒有那麼好拿捏啊。
戚硯身著一襲玄色朝服立在最前方,衣擺下繡滿了金線的花紋,與外袍同色系的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肢。
一枚玉佩墜在腰間,是他身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戚硯向來不苟言笑,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散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攝政王,權傾朝野。
燕承昱看著他,皺著眉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他別看熱鬧了,說正事。
戚硯笑了笑,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燕承昱微眯起眼楮,努力辨認著他的口型,好像是在說︰一會,打算給我什麼獎勵。
燕承昱挑起眉頭,往後靠了靠,給自己找了一個十分放松的姿勢,道︰“眾愛卿還有何事要奏,沒什麼事就退朝吧。”
听見了這句話,不少大臣都松了口氣,終于熬到早朝結束了。
這也不能怪他們這麼想,燕承昱從還沒有登基開始,就已經發落了不少人,雖然都是師出有名,可他們還是怕。
畢竟誰敢保證,自己為官多年,就沒有做過一件錯事呢。
故而人人自危,生怕觸了這位新帝的霉頭,下一個輪到的人,就是自己。
可他們這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听見戚硯冰冷的嗓音響起︰“陛下,臣有本要奏。”
燕承昱像是來了興趣一般,問道︰“攝政王說說,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你現在才來稟報朕?”
“臣昨日在刑部大牢之中,連夜審問曲斌,不曾想,除了這些年他與楚長青勾結,圖謀皇權的事情之外,竟然還審出了一樁舊事。”
“而這件舊事,就是當今天下人都熟知的——南雲國之亂,也是在那一戰里,曲斌憑借著赫赫戰功,得封永安侯。”
“這件事距今日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如今倒是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戚硯說到這里的時候,朝中不少老臣都睜開了雙眼,他們渾濁的眼楮里,似乎又重新煥發了神采。
戚硯緩緩說道︰“曲斌親口承認,當年是他與老定國公楚巍聯手,在邊關之時,聯手暗害了當時的將領——輔國公樓錚。”
“而後又以莫須有的罪名,說動先帝下旨查抄輔國公府,坑殺樓家上下一百余人,實則是為了中飽私囊,徹底鏟除輔國公府,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戚硯的聲音無悲無喜,就像這件事跟他本人沒有什麼關系一樣。
可燕承昱知道不是這樣的,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