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真要造勢宣揚天降祥瑞,或是什麼好命格,也應在孩子誕生之際。如今婧清都滿周歲了,再拿出生之事做文章,未免太過時遲?看來是有人背後搗鬼。”
她輕輕敲了敲桌面,話鋒一轉,對慶王妃低語︰“提及此事,我倒是听聞《紅塵怨》的話本,又有新篇章即將面世。”
既然林家不請自來,想要找茬,那她不妨先送他們一份“禮物”,讓他們忙活一陣!
時光流轉,到了二月十七這日,宋氏攜著沈婧清,在貢院門外靜候宋博考試歸來。
伴隨著響亮的鑼鼓聲,為期九天的春闈終于落下了帷幕,貢院的大門轟然開啟,仿佛是知識的閘門被猛然推開,考生們像潮水一般洶涌而出。
沈婧清趴在馬車窗欞邊,小臉緊貼著涼涼的窗玻璃,目不轉楮地望著人群,一個個疲憊不堪的身影從眼前掠過,她卻不發一語。
心中不由得感嘆︰乖乖!這九天的煎熬,對他們來說定是一場精神與身體的雙重磨礪!
只見那些考生個個眼神迷離,頭發如雜草般蓬亂,衣裳褶皺不堪,仿佛剛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搏斗,若非知道他們是從貢院走出,還真會誤以為是遭遇劫難逃出生天的難民。
“舅,舅舅!”
沈婧清那清脆的童聲穿透了嘈雜的人群,她那雙靈動的大眼楮仿佛能穿越一切阻礙,瞬間捕捉到了人群中的宋博,興奮地指給身旁的宋氏看。
宋博身披一件深藍色長衫,衣袂隨風輕揚,那色澤比平日里更深邃幾分,將他本就清瘦的身影襯托得更為沉穩內斂。
盡管眉宇間隱約透露著連日應考的疲憊,但他仍舊保持著良好的儀態,整潔的衣物未有絲毫褶皺,發髻也被細心地梳理過,沒有一絲凌亂,在周遭那些或疲憊不堪、或緊張失措的考生中間,他就如同一只孤傲的鶴獨立于雞群之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阿博,這兒呢!”
宋氏溫柔的聲音響起,隨即示意僕人上前,從宋博手里接過沉甸甸的籃子,那是他備考期間的必需品,滿載著書卷與生活的痕跡。
宋博循聲走向馬車,望見宋氏懷抱中的沈婧清正用充滿關懷的眼神注視著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溫暖的微笑。
“姐。”
簡單的一個字,飽含了他對家人無盡的思念與歸家的釋然。
他靈巧地一躍登上馬車,穩穩落座後,不由自主地將沈婧清摟入懷中,輕輕在她粉嫩的臉頰上印下一吻,那份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宋氏細細觀察著弟弟的神色,只見他面容雖然帶著旅途的疲憊,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輕松自如,更有心情與沈婧清嬉戲,心中不由得舒緩了一些,或許這次科舉,他真的發揮得很好。
“是不是很累了?”
宋氏輕聲問道,同時從車內精致的暗格中拿出預先備好的熱茶,遞到宋博面前,言語中滿是心疼,“咱們這就啟程回家,你先好好休息一番。”
“姐,你不問問我的考試情況嗎?”
宋博笑道,憶起了上次秋闈考試結束後,大哥迎接他時的第一句話就是急切地詢問文章是否完成,那份關愛雖不言于表,卻深藏心底。
“大哥總是這樣,心里萬般掛念,嘴上卻不輕易流露。”
宋氏嘴角含笑,對大哥的性格做了一番公正的評價,繼而又轉頭看向宋博,“再說,瞧你這神采飛揚的模樣,與往常大不相同,想來必是考得不錯。”
“舅,舅!”
沈婧清稚嫩的童音再次響起,她努力伸展著胖乎乎的小手,對著宋博豎起了兩只大拇指,奶聲奶氣地說︰“棒!”
她的天真爛漫讓馬車內的氣氛更添了幾分溫馨。
面對著姐姐的信任與外甥女崇拜的目光,即便是努力想要表現得成熟穩重的宋博,也不免心生幾分自豪與喜悅,那是一種被親人肯定的幸福滋味,讓他整個人都輕盈起來。
“姐,我們回家吧!”
宋博有些羞澀地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一身塵土,該洗漱一番了。”
“好,立刻啟程!”
宋氏應道,隨即吩咐車夫,馬車緩緩駛離喧囂的人群,向著宋家位于京城中心的宏偉府邸行進。
抵達家中,宋氏立即忙碌起來,吩咐下人將早已備好的熱菜與湯品端至宋博面前,而宋博卻擺了擺手,滿臉倦意,“姐,你別忙了,我現在不餓,只想先去小憩片刻。”
在這場持續九天的會試里,宋博一直蝸居在貢院狹窄的號房里,無論是用餐還是休憩,條件都極為簡陋。
幸好宋氏考慮周全,事先準備了諸如即食面茶、便于烤制的肉末燒餅等食物,讓他在艱苦的備考期間也能享受到些許家的溫暖與滋味。
然而,最難以忍受的卻是那些寒涼刺骨的夜晚。
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尤其是夜幕降臨後,寒意更是直透骨髓。
按照規定,會試期間考生不能攜帶過多的衣物與被褥,這對自幼生活優渥的宋博來說無疑是一場考驗,他不得不忍受著夜里的寒冷,咬牙堅持。
考試時憑借著一股堅韌的意志還能勉強支撐,可一旦回到家中,所有的疲憊便如潮水般襲來,宋博只覺得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頭腦也開始混沌起來。
宋氏見狀,連忙為他盛來一碗溫熱的燕窩粥,輕聲道︰“先吃點墊墊底,然後再去睡吧。”
宋博感激地接過碗,一口氣將那香甜暖胃的燕窩粥飲盡,這份不顧形象的爽快,哪里還有一絲文弱書生的模樣。
飲畢,宋博用衣袖隨意抹了抹嘴,終于再也抵擋不住濃濃的睡意,一頭倒在了柔軟的床上,沉沉睡去,將所有關于考試的憂慮暫時拋諸腦後。
這一覺,直睡到了天色沉沉,窗外的世界被夜色溫柔地擁抱,星輝點點,宛如夢境邊沿的閃爍。
宋氏輕輕掀起窗簾,眸中映入深邃的夜空,心念一轉,便決定留在這宋府,伴著弟弟度過這個寧靜的夜晚。
宋博從夢的深淵緩緩浮起,直至第二日晨光初破,一縷陽光調皮地躍過窗欞,輕輕喚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