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于盛世

第685章 骨斷筋離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薄荷泡酒 本章︰第685章 骨斷筋離

    听到沈長逸的回答,刑堂堂主笑了。

    他冷冷地看著那面無表情的少年,額頭青筋暴起,眼中怒火熊熊。

    “好!很好!”

    “你可知,依照宗規,殘害同門者,當受何罰?”

    沈長逸淡然道︰

    “杖劍三十,思過崖禁閉十載。”

    “既然如此,那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弟子無話可說。”

    “長逸!”白長老怒喝一聲,目眥欲裂。

    然而沈長逸只是帶著歉意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是弟子沖動,給師尊惹麻煩了。”

    “……”

    白長老張了張嘴,幾度猶豫後,再次看向刑堂堂主,俯身道︰

    “堂主,此事是我教徒無方,若要罰,便罰我吧!”

    “呵?你代他受?”

    刑堂堂主冷笑一聲,寒聲道︰

    “白川靜,你身為師長,卻欲包庇他的罪過,你也免不了刑罰,念在你對宗門有功,便自己去思過崖下面壁三載,悔過自新吧。”

    “堂主三思!”

    一位年長的長老站出來,說道︰

    “正如白師弟所言,盡管是沈長逸先出手傷人動了殺心,但此事也不該全部歸咎于他一人,是李映星有錯在先,執意挑起事端,還請堂主明鑒!”

    “還請堂主明鑒!”

    其他人也紛紛作揖行禮,為白長老和沈長逸求情。

    見此,刑堂堂主臉色稍緩,說道︰

    “傳我之令,將逍遙峰弟子李映星帶來。”

    “我看這就不必了吧。”

    話音落,門外就傳來某人的聲音。

    眾人心中一驚,一同回首望去,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顧盛酩。

    見到他,不少人皺了皺眉,不明所以。

    顧盛酩輕笑一聲,大步走入堂內,來到神色古怪的白長老身邊停下,朝堂上面如寒霜的刑堂堂主恭敬一拜︰

    “弟子顧盛酩,見過堂主。”

    “不招自來,說吧,是為何事?”

    顧盛酩說著站起身,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沈長逸︰

    “弟子受人所托,給他帶一句話。”

    “……”

    眾人沉默,各懷猜測。

    刑堂堂主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顧盛酩看著沈長逸,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卻都像一顆巨石,重重地砸在後者心上。

    “那人說,此事因他而起,所有後果,他來承擔。”

    “呵呵,好一個他來承擔。”

    刑堂堂主氣笑了,聲音愈發冰冷。

    “你們把這里當什麼?把宗規當什麼?若是隨隨便便就能免脫罪刑,還要刑堂何用?”

    “真是奇了怪了,你倆出手的時候那般狠厲,仿佛不殺對方難解心頭之恨一樣,現在出事了,又開始為對方考慮,你們兩個到底想干嘛?”

    “……”

    沈長逸還是沉默,他千算萬算,唯獨沒想到李映星會讓顧盛酩前來替他說話。

    眼看刑堂堂主的神態愈發難看,顧盛酩心里一咯 ,連忙道︰

    “堂主息怒,既然他倆各有說辭,不妨先讓二人去養傷,擇日再審。”

    “擇日再審?”

    刑堂堂主嗤笑一聲,質問道︰

    “你怎能保證,沈長逸回去後,不會再對李映星出手?你又如何保證,李映星不會懷恨于心,報復沈長逸?”

    “……”

    顧盛酩沉默了,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沈長逸是真的想殺了李映星。

    念此,他看向一旁那沉默寡言的少年。

    後者依舊低著頭,望著胸口的傷疤走神,仿佛不在意自己的結局一樣。

    如此,顧盛酩就算有萬般說辭,也被堵在喉中。

    而刑堂堂主並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當即說道︰

    “既然無話可說,也不辯解,那就是認了此罪。”

    “依照宗規,殘害同門者,杖劍三十,禁閉十載,沈長逸,你可有何異議?”

    “弟子……”

    沈長逸頓了頓,緩緩開口。

    就在這時,一陣冰冷的氣息從門外涌來,混雜著刺鼻的血腥味。

    接著,就是少年的怒吼︰

    “沈長逸!你倒是為自己說句話啊!”

    “映星!”

    顧盛酩和沈長逸臉色一變,幾乎同時轉頭看去。

    李映星身上還纏著被鮮血浸透的繃帶,身後跟著一個一臉無奈的藥堂弟子。

    那人無奈扶額,帶著歉意,說道︰

    “他以性命為要挾,我只能帶他來了。”

    “……”

    沈長逸看著那渾身是血的少年,胸口好像堵著什麼,心髒一陣一陣的抽痛,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李映星沒給他一個眼神,跌跌撞撞來到堂下,雙膝一彎,直接跪下。

    “弟子李映星,前來領罪!”

    “映星……”

    沈長逸慌了,語無倫次道︰

    “不是這樣的,是我沒能控制好……”

    “夠了!!!”

    一聲怒吼,裹挾著狂暴的仙力威壓,如同海嘯一般鋪天蓋地涌來。

    眾人心中一空,齊齊把頭低下。

    刑堂堂主冷冷地望著下面的四人,聲音中已經帶上幾分怒意。

    “既然你倆如此惺惺相惜,那便一起受罰!”

    “一人杖劍三十,一個禁閉十年!”

    “堂主!!!”

    顧盛酩和白長老臉色大變,一同出聲。

    然而刑堂堂主已經站起身,一揮衣袖後大步離去。

    “……”

    “……”

    堂內,落針可聞。

    許久後,令人窒息的威壓逐漸散去,冰冷至極的殺氣也隨之消散。

    如此恐怖的殺戮之氣,就連顧盛酩都受到了影響。

    只是一縷轉瞬即逝的殺意,竟讓他體內的靈氣凝固了一瞬!

    ——以殺證道,厄月仙人,陸九業!

    眾人回過神後,默默地看向白長老和顧盛酩。

    負責刑罰的長老走上前,說道︰

    “堂主之令,恕我不敢不從,還望二位理解,現在,該這些少年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代價了。”

    “你們自己選吧。”

    “……”

    沈長逸回過神,很快說道︰

    “我選杖劍之刑。”

    “沈長逸!”

    聞言,李映星從地上站起來,沖過去一把抓著對方的衣領。

    “你這是在瞧不起我嗎?”

    “……”

    一如既往,少年避開與他對視,回以無聲的沉默。

    “你說話啊!”

    見此,李映星心中頓時涌起難以言喻的怒火,叫囂著要把眼前之人碎尸萬段。

    “為什麼總是什麼也不說!”

    “那你想听我說什麼?”

    “我……”

    李映星被問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回答。

    或許是一場解釋,又或者是一句道歉。

    可是這真的重要嗎?

    他所在意的,究竟是什麼,他想不明白。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來這里一樣,只是跟著心中的聲音,就不管不顧的來了。

    沒有考慮過後果,也沒有考慮過自己。

    或許是他的骨氣不允許他成為躲起來的那個人,又或許是他不想接受沈長逸的付出。

    又或許,是他不忍心看對方一人承受這一切。

    但是這一切,都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變了滋味。

    從對方那雙毫無波瀾的眼楮里,他只看到了自己狼狽的姿態,仿佛一個渴望得到滿意的答案的乞丐,拼命的索求著什麼……

    對峙許久後,他敗下陣來。

    他自嘲地笑了笑,松開了手。

    “行,那我去思過崖。”

    說完,少年轉身離去,一旁等候多時的藥堂弟子見此大步走上來將他帶走了。

    “既然他是去思過崖,那便等他傷好再去。”

    “自然可以。”

    刑堂長老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放到仍然跪在原地的沈長逸身上。

    他呼出一口氣,喚出那把荊棘長劍

    見到此物,顧盛酩後背一涼,那日所受的痛楚依舊刻骨銘心。

    “……”

    白長老閉上眼,無奈了嘆了口氣。

    啪!

    刑劍帶著凜冽的風,重重地抽在少年身上。

    少年的背頓時皮開肉綻,鮮血四濺。

    听到這個聲音,李映星離去的步伐微微停頓。

    他眼眶微紅,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咬緊牙關,強忍著不發出聲。

    啪!

    又是一劍,少年背上多了兩道交叉的猙獰血痕。

    沈長逸悶哼一聲,呼吸變得急促。

    但或許是不想讓對方嘲笑,他用力地攥緊拳頭,將喉嚨里的聲音咽下。

    啪!

    這一劍,少年身上的染血白衣碎作一地。

    刺眼的紅,像秋末的晚楓,慘淡的白,像冬至的初雪……

    每一下,打在他身上,每一聲,回蕩在李映星耳邊。

    他步履蹣跚,眼淚逐漸模糊了視線。

    鮮血,沿著刑劍的荊棘滴落,淚,順著少年的臉龐滾落。

    那人每受一劍,他就往前走一步。

    一步,兩步……

    一劍,兩劍……、

    刑劍抽在身上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刑堂之中,如心跳一般,震耳欲聾。

    左肩,冥鳳印記灼燒著肌膚。

    那人所受的痛楚,此刻順著血脈的聯系,落到他身上。

    每一下,都讓他痛不欲生。

    感同身受,同生共死,在此刻顯現。

    “映星……”

    沈長逸低著頭,任由汗水混雜著鮮血滾落。

    耳邊,是對方無聲的步伐,斷斷續續,回響著,述說著,悲鳴著。

    那人每落下一步,刑劍就隨之落下。

    接著,就是令人窒息的劇痛。

    右肩處,熾龍印記染上寒霜,冰冷刺骨。

    他好像嘗到了苦澀的淚,也嘗到了對方心中的痛苦。

    鮮血,沿著大堂的台階流淌,最終追上了那人。

    于是,血色的腳印,一路蔓延至門外。

    直至第三十步落下,刑劍最後一次揮出。

    至此,門里門外的世界被分成兩半。

    門內是痛苦,門外……還是痛苦,

    耳邊刑劍的聲音逐漸遠去,意識得以回歸。

    李映星停下來,猶豫,掙扎,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門內,沈長逸躺在地上,意識陷入一片黑暗,就連氣息也微弱至極。

    三十杖劍,骨斷筋離,直接要了他半條命。

    最後的最後,一滴淚從少年髒兮兮的臉龐滑落。

    這是少年這麼多年,第一次流淚。

    “為何,你我生來就要承受如此苦痛……”

    ——

    十日後。

    夏日,太陽總是格外明媚。

    林間路上,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樹上的夏蟲不停的振鳴,一陣接著一陣,仿佛永遠不會停息。

    少年互相追逐著,歡聲四起。

    沈長逸從自己的洞府出來,去食堂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去了講道堂。

    今天下午講課的是顧盛酩,講的內容是如何磨煉靈識,從而更好的掌控靈氣。

    講堂里,來的人不多,也就七八個。

    這些少年此時正聚在一起,看著從上一代師兄師姐手里淘來的話本,時而高呼,時而驚嘆。

    “這個吊!”

    “這個帥!”

    “這個好好看!”

    “……”

    顧盛酩坐在講堂上,淡定的喝著茶。

    見到沈長逸來了,他放下茶杯朝後者點了點頭,柔聲問道︰

    “傷好的怎麼樣了?”

    “基本痊愈了。”

    “那就好,這幾天別去雲劍山了,好好修養,馬上就是入門大賽了,可別再出什麼事。”

    “嗯……”

    沈長逸應了一聲,猶豫一番後,問道︰

    “長老,他還回來參賽嗎?”

    “回不了。”

    “……”

    “真的要讓他在那待整整十年嗎?”

    “或許吧。”

    就連顧盛酩也不知道,李映星何時會回來,最壞的情況,就是對方真的在思過崖待上整整十年。

    十年,對少年來說,太過漫長……

    他會錯過很多很多事,錯過很多很多人,甚至錯過最為耀眼的,名為青春的那段人生。

    ——

    思過崖。

    刻著雲劍宗宗規宗訓的石壁下,是一片淒涼的荒蕪之地。

    水汽彌漫,混雜著樹木腐朽的氣味。

    由于山體的遮掩,此地基本上照不到太陽,遍地長滿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暗灰色植物。

    在山崖底,有一個簡陋至極的小破屋,屋前有一棵已經枯死百年的老樹。

    唯一的好處,就是此地人煙稀少,所以靈氣很是充裕。

    吱呀——

    破舊的木門緩緩打開,身著灰衣的藍發少年從中走出。

    他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走到石壁下。

    望著刻在石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宗規宗訓,望著“殘害同門”那四個字,李映星沉默了許久。

    等他從回憶中走出,已經到了下午。

    他收回思緒,拿出一本功法,走到一塊凸起的石塊上坐下,開始翻看起來。

    日升日落,斗轉星移。

    時間落在少年指尖,他每翻一頁,時間就往前走一個刻度。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新生入門大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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