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暖陽澄空,雲霧漸稀。
不大不小的不羨仙又熱鬧起來。
孩童追逐著穿過竹林,好奇看著竹林里憑空出現的宅子。
更有頑皮的少年翻到院牆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
看到院里的穆塵時揮舞雙刀,身手不凡,少年的眼楮頓時亮了,眼中盡是向往之意。
這時,一道帶笑的聲音響起︰
“小娃子,可別摔了。”
“!!!”
少年心中一驚,轉頭就看到樹下坐著的青衣男子,連忙躍下牆頭。
吵鬧聲逐漸遠去,最終消失。
顧盛酩笑著搖搖頭,看向穆塵時,朝後者抬了抬下巴︰
“走了,和為師出去一趟。”
“好!”
穆塵時眼前一亮,立刻收起雙刀,朝對方跑去。
隨著他的奔跑,手腕上的火靈玉在陽光下閃耀著溫暖的柔光,如翻飛的紅蝶。
“真是沉不住氣。”
顧盛酩輕笑一聲,起身往外走。
方才,留在雲劍宗的夢中身傳來消息,說是以後不能摸魚了,要教導新來的弟子操控靈氣之術。
嘴上說著不情願,其實顧盛酩心底樂開花了,甚至是迫不及待。
隨著凡間重新穩定下來,雲劍宗也搬回原址,和過去一樣,沉秋時節之後,便開始招收弟子。
一如既往地,雲劍城五大家族,也將族內優秀的弟子送到了雲劍宗。
今年,雲劍宗一共招了三百七十二人,其中有五十一個弟子去了逍遙峰。
其中就有沈琰的大佷子沈長逸,李劍一的小佷子李映星,江長老的重重孫女,江廷雁。
說來,還有蕭家後人,蕭承然,孫大雷的親女兒,孫舒桐。
這些人里,不少人都只是五等天賦,但還是成了雲劍宗的正式弟子。
並非人情世故,而是…歲月變遷。
過去雲劍宗只招收天驕級別的弟子,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補上了中高層戰力的空缺。
現在,近三百年過去了,曾經那些弟子皆已成長,雲劍宗也恢復了元氣。
現在的雲劍宗,有混元境強者兩千余人,破元境強者近一千人,地元境強者兩百多人。
半仙境強者十七位,一劫仙人九位,二劫仙人七位,絕巔仙人三位。
另外,還有半神境強者一尊!
想來再過千年,待那位一直閉關的雲清老祖突破神元境,雲劍宗便可回歸二品宗門。
為此,上一次宗門大議時,諸多長老便提議放低門檻,廣收門徒,福澤天下。
縱觀各大神宗,凡有靈根者皆可入宗,正應那句話,宗門之法是天下大法,取自天下,授于天下。
——你想學,那我便教。
如今既然雲劍宗已經恢復元氣,也時候該行此宗門之道了。
不過,還是不能沒有下限,畢竟現在的雲劍宗,資源並不足以做到這般大公天下之事。
傳承,既不可斷,亦不可濫,有多少能力,便承擔多少責任,這才是大道。
……
隨著弟子入宗,雲劍宗又變得熱鬧起來,驅散了深秋的寒涼。
隨之而來的,便是那傳的沸沸揚揚的半年之後的入門弟子大賽。
“入門弟子大賽……”
想到此,顧盛酩發自內心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懶洋洋地說道︰
“小時啊,好生修煉,還有半年,就是第一次新生弟子大賽,”
“屆時,你可要好好表現,爭取繼續坐在大師兄的位置。”
“哦……”
穆塵時呆呆地應了一聲,思緒其實早已被路邊的飛蝶吸引。
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對方剛才說了什麼後,立馬露出興奮的神情。
“新生弟子大賽!”
“會有很多厲害的人嗎?!”
“那是自然……”
顧盛酩點點頭,抬眸望著遠方,語氣中帶著懷念,“想當年,為師都只拿到了第三名。”
“那我這次給師尊拿個第一回來!”穆塵時並非謙虛之人,當即立下豪言壯語。
“好,為師等著。”
顧盛酩笑著點點頭,也不打擊對方。
穆塵時自信一笑,心髒劇烈跳動著,神情中盡是迫不及待。
他也想沉下心來,但越想越興奮。
實在按耐不住了,他發出一聲興奮的喊聲,拔出背上的雙刀,將路邊的雜草禍害一通。
看著那些被削去腦袋的雜草,還有那肆意奔跑的身影,顧盛酩感慨萬分地笑著搖了搖頭。
“少年匣中三尺水,亟待何日試鋒芒。”
“想當年,本座也是如此啊。”
這一刻,歲月如飛雪一樣,無情地落在他身上,為他添了一縷銀絲。
唯一不變了,是他挺拔的身姿。
過去如此,未來亦如此。
青衣縱我少年氣,負盡狂名三十載,踏破天光絕雲間,誰人不識……手中劍!
——
玄辰歷一八零七年。
沉秋之後的第二天,纏綿的秋雨,打濕了少年馬上要曬干的衣服。
少年生有一頭鮮艷的赤發,一雙火紅卻冰冷的龍眸,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戾氣。
他冷著臉,將打濕的衣服收到屋里。
熾熱的龍炎在他掌心幾次閃爍,最終還是被少年壓制下來。
他不敢保證,自己一把火會不會把這衣服燒成灰燼。
很快,他收拾好東西,然後站到屋檐下,靜靜望著這場淅淅瀝瀝的秋雨。
很快,一個藍毛出現在他視線中。
隨之而來的,是少年的哀嚎聲。
“長逸,我要凍死了!”
那人像個智障一樣,不知道下雨要打傘就算了,連最簡單的避水訣都不會用。
沈長逸眼神更冷,轉身就要回屋。
下一秒,那人已經施展身法來到他身後,冰冷的氣息隨其到來。
“長逸,你好像不開心?”
李映星注意到對方的臉色很難看,弱弱地問一句,還謹慎地後退半步。
他比誰都清楚,這看起來冷冰冰的沈家大少爺,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打人。
沈長逸瞥了眼變成落湯雞的藍毛,注意到對方後退半步的動作,嘴角上揚了一個像素點。
他耐著性子,語氣不善問道︰
“找我何事?”
“我想問問,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雲劍山練練手,還有……”
李映星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甚至被雨聲蓋過。
沈長逸可沒多少耐心,冷笑一聲留下一句話後,轉身就要回屋。
“沒吃飯就去吃飯。”
見他真要走,李映星慌了,連忙拉住對方的手。
“等等!”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從掌心傳來,緊接著,就是關節錯位的劇痛。
李映星瞳孔一縮,幾乎是立馬松手,但還是晚了。
砰!
水花四濺,李映星整個人被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院子里。
“咳!咳咳!”
他咳了幾聲,顧不上身上的劇痛,起身就要和對方道歉。
但他還沒開口,沈長逸冰冷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
“李映星,我想我說過不止一次,我討厭別人踫我,尤其是冥鳳一族的人。”
“對不起…咳咳…對不起……”
李映星踉踉蹌蹌站起身,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清秀的臉龐沾滿了污泥。
他渾身顫抖,呼出一絲寒氣,周圍的空間瞬間凝結成冰。
這是……冥鳳血脈的反噬。
見此,一直冷著臉的沈長逸皺了皺眉,語氣中帶上幾分怒意︰
“為何不早點說?”
“我想著,我還能再撐幾天。”
“長逸,我……好冷。”
說完,李映星已經陷入昏迷,已經結冰的身體往前倒去。
火光閃爍,身形變化。
在這場苦澀的秋雨中,沈長逸看著身前失去意識的少年,落下一聲無奈的嘆息。
“為何命運如此不公。”
“為何我們的結局,只有悲劇……”
“憑什麼血脈要將我們牢牢束縛在一起,又是憑什麼,一人注定要為另一人死去。”
逍遙峰那座落滿霜雪的清心崖上,盤腿打坐的藍發男子緩緩睜開眼,淡然擦去嘴角的鮮血。
在他身後,某人留下的腳印漸漸被大雪掩埋。
三十步外,只有紅發男子的身影。
那人走了,永遠地走了,留下幾句帶著無盡恨意的話。
“李劍一,我死,你也別想活。”
“失去了赤龍的安撫,你注定會死在血脈反噬之下,成為一座冰雕。”
“你說你無所謂,那好,我沈家二少沈琰倒要看看,咱倆誰先走到生命的終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