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湘大實驗室，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漏進來，在林敘的實驗記錄本上切割出銀色的條紋。
他輕輕觸踫嘴角結痂的傷口，刺痛感讓他想起白天那場沖突。
“越解釋越像掩飾”，這句話影響的又何止是齊瑞祥一個人？
不管是齊瑞祥還是顧允謙都比不上他這個當事人對這句話的醍醐灌頂，這句話就如同八爪魚的觸手不停的蔓延在了三個人的心里一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走廊盡頭傳來周正明的皮鞋聲，節奏沉穩而有力，每一步都像踏在林敘的心上。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周正明掃了眼他臉上的傷痕，鏡片後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省級研討會還有三天，你就以這副模樣代表團隊？”
他將一疊資料重重拍在桌上，“多少人擠破頭都得不到的機會，你倒好，把精力全用在打架上！”
林敘垂眸盯著地面的瓷磚縫，那些白色的填縫劑像極了他破碎的夢。
他想起顧允希帶他進團隊時的場景，那時的實驗室充滿希望，而現在，連試劑瓶踫撞的聲音都透著疏離。
“說話！” 周正明的怒吼震得桌上的鋼筆都跳了跳，“你以為自己多特殊？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小聰明……”
“對不起。” 林敘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玻璃，“我會退出研討會。” 這句話讓空氣瞬間凝固，周正明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冷哼一聲，抓起外套摔門而去。
林敘獨自站在原地，窗外的梧桐樹影在月光下搖曳，仿佛無數雙嘲笑的手。
他慢慢走到操作台前，那些曾經讓他熱血沸騰的儀器，此刻都蒙著一層冷霜。
王磊抱著實驗樣本路過，腳步頓了頓，最終只是加快速度離開；李雯低頭整理試劑，連眼神交匯都刻意避開。
他想起顧允希被停職那天，整個團隊圍坐在會議室，沉默得像座墳。
那時的他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彌補過錯，可現在才明白，有些裂痕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修復。
回到宿舍，林敘對著鏡子仔細擦拭傷口。
酒精棉片觸踫到破損的皮膚，刺痛感讓他清醒。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消息︰“在學校怎麼樣？別太拼。”
他攥著手機，喉嚨發緊，最終只是回了個 “一切都好” 的表情包。
深夜的校園格外寂靜，林敘獨自坐在操場的看台上。
遠處的實驗室燈火通明，他知道，那里已經不再屬于他。
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沙沙聲中，他又想起白天齊瑞祥審視的目光，那個男人眼里的復雜情緒，像面鏡子，照出他狼狽的處境。
“或許真該離開了。” 他輕聲對自己說。可當他想到顧允希傾注心血的研究項目，想到那些還未解決的科研難題，心里又涌起不甘。
他是如此熱愛，卻被輿論和誤解逼到角落，連解釋的勇氣都被剝奪。
第二天，深秋的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敘站在周正明的辦公室門口，指節懸在門板上方許久，最終輕輕叩響。
“進來。” 周正明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帶著幾分不耐煩。
林敘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周正明伏案批改文件的身影。
辦公桌上，那份關于省級研討會的名單赫然在目，自己的名字依舊在匯報人一欄。
“周教授，我…… 我想申請退出團隊。” 林敘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周正明手中的鋼筆驟然停下，他緩緩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充滿審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 林敘挺直脊背，眼神堅定，“這段時間，因為我的事，團隊的氛圍變得很糟糕。我不想再因為我，影響大家的研究進度。”
他想起這幾日王磊和李雯刻意疏離的眼神，想起每次走進實驗室時空氣中凝滯的沉默，“而且，我也不適合這個位置。”
周正明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以為退出就能解決問題？輿論的風口浪尖上，你現在走，別人只會說你做賊心虛。”
“或許吧。” 林敘自嘲地笑了笑，“但至少，不會再給團隊添麻煩。”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研討會名單上，“這個機會，應該留給更合適的人。”
周正明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出聲︰“有意思，你知道參加這個研討會代表著什麼嗎？有多少人為了這一個名額擠破頭，年輕人我勸你現實一點。”
他拿起鋼筆，在名單上林敘的名字上重重畫了個圈，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沒說錯，給團隊添麻煩......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家都是很有團隊精神的人，不會跟你計較的。我的建議還是希望你......”
“不用了，謝謝周教授。” 林敘打斷周正明然後深深鞠躬，“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當林敘走出辦公室，消息像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整個團隊。
李雯手中的試管差點滑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敘︰“你瘋了？這麼好的機會……”
王磊也皺起眉頭，欲言又止︰“其實大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林敘打斷他，“感謝大家這段時間對我的包容，謝謝你們真的。”
他望向實驗室里熟悉的儀器，那些承載著他夢想的設備，
“團隊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離開是最好的結果，我是真的希望這個項目可以繼續推進下去。”
其實還有一句話林敘沒能說出口，那就是如果他早一些離開的話或許顧允希也不會被停職，周正明也就不會有機會接手這個項目。
大家也就不會被那個老頭折磨的這麼苦不堪言......
“廢物！就你們現在這個水平別做項目了回農村喂豬吧！” 周正明抓起一疊報告狠狠甩在桌上，紙張如雪花般散落在李雯腳邊，“就你們這樣還想去研討會！”
研討會前一天，校領導的問責電話讓周正明的領帶歪得不成樣子。
“周教授，听說你們要臨時換人？” 听筒里的聲音帶著寒意，“湘大的學術聲譽，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他握著電話的手不住發抖，瞥向實驗台上落灰的林敘版實驗模型，突然發現那些曾被他批判為 “異想天開” 的設計，竟藏著突破瓶頸的關鍵。
“去找林敘！” 周正明扯松領帶，將文件狠狠摔在王磊面前，“告訴他，只要回來，項目…… 項目我可以讓他主導！”
王磊和李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苦澀 —— 當初他們在流言中沉默，如今又憑什麼讓那個少年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