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齊瑞祥的黑色轎車已經在湘大校門口停了整整三天。
雨刮器機械地擺動，將斑駁的雨痕一次次抹去，卻始終刮不淨他心底的焦躁。
手機屏幕上，助理發來的消息不斷彈出︰“齊總，今天的會議……”
“齊總，董事會那邊……” 他煩躁地將手機扔到副駕，任由屏幕亮起又熄滅。
自從听聞顧允希和某個學生的傳聞，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作為資深媒體人，他本該一眼看穿那些添油加醋的八卦，可當 “師生戀”“新歡” 這些字眼刺痛眼球時，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冷靜。“怎麼可能？”
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想起顧允希倔強的眼神，“她不是那樣的人……”
然而，那些繪聲繪色的描述卻像毒蛇般盤踞在他心頭︰“听說那男生每天給顧教授送早餐”
“兩人經常在實驗室單獨相處到深夜”。
這些半真半假的傳聞，在他反復咀嚼中逐漸發酵成尖銳的刺。
他嘗試聯系顧允希，換來的卻是冰冷的 “您撥打的號碼已拉黑”。
第五天清晨，齊瑞祥終于推開車門。
皺巴巴的襯衫下擺耷拉在西褲外，胡茬布滿下頜，整個人透著股頹唐。
他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游蕩，目光掃過每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試圖拼湊出顧允希在這里的生活軌跡。
梧桐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秋風卷起他的衣角，與來來往往青春洋溢的學生形成鮮明對比。
當他路過籃球場時，一陣哄笑吸引了他的注意。
幾個穿著背心的男生將一個身形修長的青年圍在中間，為首的黃毛晃著手機，屏幕上赫然是顧允希的照片︰“林蛤蟆，天鵝肉是什麼滋味啊？”
“別鬧，天鵝早就變家鵝了，早就和鐵鍋炖沒什麼區別了吧！”
齊瑞祥的腳步頓住了。
眼前的青年正是傳聞中的 “主角”—— 林敘。他穿著簡單的衛衣，眼神卻像淬了冰，緊抿的嘴唇透露出倔強。
黃毛繼續挑釁︰“听說周教授挺器重你的，你不會本來就是他派來的奸細吧？听說你還要去參加什麼什麼省級學術研討會！”
“唉呀大二就能有這樣的機會......”
“這要放在以前叫什麼來著？算了我說話難听......”
“老周還許給你什麼好處了？給我們透露透露，沒準我們也能跟著沾點光！”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林敘的手也是越握越緊，他任由那些人的唾沫星子將自己淹沒卻始終不發一言。
他緊閉著眼強迫自己用意念摒棄耳邊的聲音，身體也因為忍耐到極限不停的顫抖。
最後只剩下高品而又尖利的噪聲劃破他的耳膜......
“夠了！” 林敘突然爆發，拳頭揮向黃毛。
人群瞬間陷入混亂，叫罵聲、推搡聲此起彼伏，看樣子他們好像等這個機會很久了。
齊瑞祥本能地沖上前，試圖分開扭打的眾人。保安的哨聲由遠及近，很快將兩撥人控制住。
林敘臉上掛了彩，嘴角滲出鮮血，卻依舊挺直脊背，眼神冰冷地掃視著周圍。校領導聞訊趕來，臉色陰沉得可怕︰“林敘，剛消停幾天又鬧事？”
齊瑞祥看著少年倔強的模樣，鬼使神差地邁開了步子，跟著將手機屏幕向外翻轉︰“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他調出剛才順手錄制好的視頻，畫面清晰記錄了黃毛等人的挑釁過程。
校領導的臉色緩和了些，只是象征性的說了幾句然後揮揮手讓其他人離開。
場地上只剩下齊瑞祥和林敘。齊瑞祥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對方比他想象中更清瘦，眼神里卻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林敘彎腰鞠躬︰“謝謝。” 說完便要離開。
“為什麼不解釋？” 齊瑞祥忍不住開口。
林敘腳步一頓，聲音平靜得可怕︰“因為我的解釋不是他們想听的。” 他抬起頭，目光望向遠處的化學樓，“有些誤解，越解釋越像掩飾。”
有些誤解，越解釋越像掩飾嗎？
威士忌杯底的冰塊踫撞聲清脆作響，卻蓋不住他內心的喧囂。
眼前的琥珀色酒液搖晃，倒映出他眼下的青黑與皺巴巴的襯衫領口，活脫脫一個被生活捶打的困獸。
包廂門被推開，顧允謙帶著一身冷氣走進來，目光掃過齊瑞祥凌亂的頭發和泛著血絲的眼楮，忍不住嗤笑︰“齊總這是打算轉型流浪詩人？”
他隨手將西裝外套甩在沙發上，解開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以前見你通宵跟新聞都沒這麼狼狽，現在倒好，胡子拉碴的像什麼樣子。”
齊瑞祥仰頭灌下一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少拿我打趣。” 他轉動著酒杯，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要不是你妹妹……” 話沒說完又被自己咽了回去，轉而將酒杯重重砸在桌面，震得冰塊叮當作響。
顧允謙挑眉，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酒︰“說吧，叫我來不是光為了听你發牢騷的。”
他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目光透過氤氳的酒氣打量著對方，“關于允希的事，你想問什麼？”
“為什麼不把那些緋聞壓下去？” 齊瑞祥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口，“以顧家的影響力，讓校方出面澄清，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想起這幾天在校門口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標語。
顧允謙放下酒杯，發出一聲冷笑︰“你問我為什麼？” 他雙腿交疊，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齊大總裁，傳媒界的龍頭老大，問我為什麼不壓新聞？你自己手里握著那麼多媒體資源，怎麼不先動手？”
齊瑞祥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嗤笑出聲︰“但凡你想我都沒機會搶在你前面表現！”
他抓起酒瓶又給自己倒滿一杯，酒水溢出杯沿，在吧台上蜿蜒成細小的溪流，
“我不是傻子，這麼敏感的話題要是出手太快反而會被人抓到把柄。”
顧允謙盯著他發紅的眼眶，沉默片刻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個妹妹隨他父親，只想作為一個普通人活著！”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就差跟我們挑明姓顧是一種負擔了！”
包廂里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聲。
齊瑞祥盯著杯中的冰塊漸漸融化，想起顧允希在實驗室里專注的側臉，她向來倔強，從不肯低頭。
“她…… 現在怎麼樣？” 齊瑞祥打破沉默，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顧允謙嘆了口氣，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表面上跟沒事人一樣，每天深夜都在書房翻那些被擱置的研究資料。”
他的手指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
“項目被叫停，對她打擊不小。”
齊瑞祥捏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湘大。” 他望向窗外的霓虹，眼神有些飄忽，“今天親眼看到一群人霸凌那個叫林敘的學生。”
顧允謙的動作一頓，眉頭皺起︰“然後呢？”
“然後他打了人。” 齊瑞祥輕笑一聲，卻毫無笑意，“明明寡不敵眾，臉上都掛彩了，還梗著脖子不解釋一句。” 他想起林敘那句讓他心顫的話，“他說，有些誤解，越解釋越像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