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
易年聲音嘶啞得不成調,指尖顫抖著觸踫眼前人的臉頰。
溫熱,有脈搏,不是幻象。
七夏听著,眼淚先落了下來。
抓住易年懸在半空的手,緊緊握在了自己手中。
小包著大,看起來有些滑稽。
感受著那熟悉的冰涼,易年另一只手忽然收緊,將七夏按進了懷里。
手掌抵住七夏的後背,仿佛要把這一段時間缺失的擁抱一次性補回來。
七夏的肋骨被勒得生疼,卻笑著更用力地回抱,手指深深陷進他後背的衣料。
“什麼味道?”
易年突然松開一點距離,鼻尖擦過七夏的耳垂。
捧起七夏的臉,發現耳朵上竟有未擦淨的血痕。
這,是神識強行突破幻境的反噬?
拇指撫過那抹暗紅時,七夏輕輕“嘶”了一聲。
"疼?"
“你抱得太緊了…”
七夏用鼻尖蹭了蹭易年的下巴,與平時一模一樣。
感受著七夏的親昵,易年知道,眼下的一切都是真的。
七夏的頭往易年胸口貼了貼,感受著里面的跳動,嘴角的笑意又起。
“我在幻境里看見你了…”
七夏輕聲說著。
“你在墓室里面往深處走,怎麼喊都不回頭…”
“你能看見幻境?”
被七夏一說,易年驚訝無比。
無論是在石門前遇見的七夏還是宮殿中看見的一切,易年都能猜到自己在幻境之中。
可自己的幻境,別人怎麼會看見?
見易年疑惑,七夏從懷抱中掙脫,點點頭,開口道︰
“對,你的幻境…”
這一說,易年更加疑惑。
什麼叫我的幻境?
眉心一皺,開口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七夏听著,開口道︰
“還記得這個味道嗎?”
手指仍緊緊攥著易年的衣袖,仿佛怕他再次消失,但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就是在咱們打通的通道里面聞見的味道…”
易年點頭,突然意識到自己耳後的皮膚正在滲出細密汗珠。
葬天林的晨霧漫過腳踝,帶著真實的潮濕感。
低頭看向七夏,點點頭,開口道︰
“記得…不過…”
還沒等易年說完,七夏繼續道︰
“香氣出現第三息時,我看到了通道中忽然有銘文亮起來…”
七夏拉起右手衣袖,露出手臂內側三道平行的血痕,“我想拉住你,但這些劃痕突然出現在我手上…”
易年听著,太陽穴突突跳動。
似乎模糊記得在某個時刻見過七夏伸手的動作,但記憶像被蟲蛀的絲綢,只剩下零碎片段。
而現在,那些碎片正隨著七夏的講述逐漸拼合。
好像在聞見香味兒之後七夏確實曾試圖抓住過自己,可自己轉頭就被洞口傳來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力。
“你被傳送走後,我...”
易年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我好像听見墓室里有人在敲擊青銅棺材…”
七夏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那不是真的墓室…”
說著,伸手攤開易年的手掌,指著上面的兩枚棋子,繼續道︰
“你帶著這對棋子走過的地方,會變成你想象中的樣子,你看見青銅棺材,看見兩個幽容傀變成我的樣子,然後就听見了棺材里面的聲音…”
易年听著,突然想起了石室中出現的聲音。
那個時候認為應該有聲音,所以聲音就出現了?
想到此,易年的思緒瞬間回到了上一次出現在這里的時候。
那時幻境中的假七夏曾經說過自己在幻境之中,而且還把一些應該是真實的情況說了些。
這一刻,所有線索串聯成了一個十分難以讓人接受的真相。
墓室,甬道,甚至是七夏留下的線索,難不成全是自己潛意識投射的產物?
“我在林外看見你射殺幽容傀…”
易年正想著的時候,七夏指向三百步外一株被雷劈過的古槐。
“你每射一箭,槐樹就多一道焦痕…”
說著,聲音輕了下來,“我想喊你,但聲音傳不過去…”
易年听著,只覺著胸口發悶。
這幻境,假中帶真,真中摻假。
所以哪怕明知道是幻境,也會在某些時間點上認為自己已經出了幻境。
搖了搖頭,腦海中一片混亂。
易年記得自己確實听到過微弱的呼喚,卻總以為是風聲。
現在想來,那應該是七夏在真實世界發出的信號。
諷刺的是,幻境中那個“七夏”從未出聲提醒過他,因為那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投影。
“棋盤出現後,我試了很多方法…”
七夏說著,突然咳嗽起來。
指縫間滲出血絲,“用劍氣劈不開結界,音波只能讓你短暫停頓,連爹爹給的破界符都沒用…”
瞧見七夏咳血,易年立馬抓住七夏的手腕,手指搭了上去。
七夏的經脈里流動著紊亂的元力,這是過度催動修為的跡象。
不過以七夏的修為來說,養上一兩天就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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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幻境中那只阻止自己落子的虛幻手掌,原來每次七夏強行介入,都要承受反噬。
“黑白棋子可能是荒天遺址中比較重要的東西,但是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
七夏用帶血的手指摸了摸易年被棋子烙印出痕跡的掌心,“你每一次捏緊它們時都會產生的空間裂隙,我才抓住機會把你拽出來…”
正說著的時候,身後石門後面的林子忽然刮起怪風,卷著枯葉在空中組成棋盤圖案。
易年下意識地將七夏護在身後,看著那些葉片自動填補成葬天林的地形圖,和眼前的葬天林一模一樣。
“他們還在影響這里…”
他們,自然是那黑衣人與白衣人。
七夏的聲音貼著易年後頸傳來,溫熱呼吸讓易年確認這次就是真實的七夏。
“不過他們好像都出不了黑白宮殿,這里暫時是安全的…”
七夏已經被傳送到了這里很久的時間,若是有什麼需要探索的東西,她應該早就探查過了。
所以七夏說這里暫時安全,那就一定安全。
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七夏瞧見,立馬從竹簍中往外掏吃的東西。
沒有修為在身,如果這幻境再持續幾天,曾經的歸墟巔峰強者很有可能餓死在這鬼地方。
也沒與七夏客氣,甩開腮幫子便大口吃了起來。
足足吃了小半個時辰,咽下嘴里最後一口東西,舒服的往後一躺,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呃,活過來了…”
七夏听著,把早已準備好的水遞給易年。
易年接過,猛灌了一大口,將嘴里最後的殘渣順下,看向七夏,開口道︰
“我是不是忘了很多東西,從太和殿那天之後?”
七夏听著,拿著水袋的手抖了下。
沒有回答,沉默了下。
易年瞧見,嘴角起了一抹苦笑。
沉默,就是答案。
“說吧…”
易年說著,伸手摸了摸七夏的頭。
七夏嘆了口氣,開口道︰
“是,每次發作,你都會忘記一些事,前一刻還記得,但後一刻就會忘記…”
“所以覓影才會在我交代她的時候露出那副神情,是因為我和她交代了很多次?”
七夏點頭。
“周晚也是?”
七夏繼續點頭。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人你都記得這就行了,晉師兄說過,等你神識恢復之後就能好…”
易年听著,嘆了口氣,苦笑開口道︰
“以前是沒什麼事兒,不過這次發生在最糟的時刻…”
如果不是有這失憶的病,七夏被傳送走後自己就算沒能力去救她,也能及時通知其他人。
現在自己沒事兒了,可倉嘉他們…
想到此,心思不免低落了幾分。
七夏知道易年在想什麼,但此時也是有心無力。
因為棋子在易年手中,其他人現在依舊不知去向。
眼下安全,易年養足精神,將事情完整的梳理了一遍。
首先,幻境確實存在。
而幻境出現的時間,正是那香味兒出現的時間。
那時候自己和七夏都已經察覺到了異常,可剛要做出反應,七夏卻被傳送走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通往墓室的洞口被打開了,听見上面的聲音,自己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將七夏被傳走的事情忘了個干干淨淨。
這不怪易年,因為這時不時的失憶不是易年能控制的。
就是這回的失憶來的不湊巧,正好在那麼關鍵的時間節點。
七夏講述一下自己踫見的情況。
被傳送走之後,就來到了這里,穿過葬天林也到了黑白宮殿前。
但卻始終無法進入,只能遠遠看著二人下棋。
嘗試了很久,始終無法找到出口,而就在等待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易年的身影不停在黑白廣場上出現。
在涌道中射殺幽容傀的時候七夏能看見,在石室中拿出黑白棋子的時候七夏也能看見。
甚至後面的一切一切七夏都能看見,但卻始終無法將易年帶出來。
同時,那古墓確實是易年借著黑白棋子的能力構建的。
有了黑白棋子的影響,易年認為那里應該有涌道,涌道便出現了。
認為七夏會給自己留下線索,線索便出現了。
不過七夏也做了很多嘗試,終于是憑借著強悍的修為,偶爾能將聲音傳入易年耳中。
所以對于易年來說,所看見的東西真假都有。
這才那麼難以分辨,一直在幻境和現實中不斷徘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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