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帶著灼人的熱量，在樹葉上撲騰半天，也沒能落在地上。
蕭然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右手拿著一個鄭曉蕊親手買的雞肉卷，津津有味的咀嚼著，模樣倒是有些嚇人。
他低下頭。
手機屏幕是正在響的視頻邀請。
是親愛的好妹妹蕭雨凝打來的。
蕭然嘴角微微上揚。
將油膩的雞肉卷放到大腿上，帶著油花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出一道彩虹。
“咚~”
視頻掛斷了。
旋即用輸入法的單手模式快速敲擊，
“傻妹妹，暫時沒空，晚上找你視頻\抱抱”
一陣清風從左側徐來，帶來了些許涼意，以及一縷洗發水的清香，結合炸雞的油香氣，聞起來有些上頭。
“我再問你一遍，你老實回答我，馬克說的是真的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看似凌厲，听起來卻很輕柔的詢問。
“啊？”
蕭然側過頭。
一個精致的臉蛋出現在視野中。
哦。
鄭曉蕊還坐在他身邊呢。
蕭然收回視線。
似乎在少女的臉蛋上看到了一個扇形統計圖，四分疑惑中夾著三分慍怒，兩分柔情中嵌著一分愧疚。
對他的感觀有點改變了麼？
蕭然搖了搖頭。
說真的。
他還是喜歡她之前桀驁不馴的模樣。
那個對他愛搭不理甚至還充滿敵意的少女，那個面對槍林彈雨都沒崩潰的少女，那個永遠不服輸的少女，還是蠻吸引人的。
鄭曉蕊看著眼前的側臉，那條觸目驚心的蜈蚣，應該……應該是畫上去的吧？
她雙手緊握，控制著內心深處蔓延的痛感，又問︰
“所以，他說的都真的？”
蕭然眼神動了動，也不去看她，拿起吃了一半的雞肉卷，繼續炫了起來，嘴里發出了模糊不清的聲音︰
“什麼真的嘎的？不是哥們，你都問了十幾遍了，恐怖分子說的話你也信啊？我還說我是秦始皇你信嗎？”
“蕭然，你知道我最恨什麼！”
鄭曉蕊皺眉道。
恨什麼？
騙子唄！
不才，正是在下！
蕭然一邊咀嚼，一邊低頭看著地上搬家的螞蟻，仿佛沒听見她話，自顧自驚呼︰
“咦你看，螞蟻居然在搬家了！不是吧，剛晴了兩天難不成又要下雨了？！”
看著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態度，鄭曉蕊頓時有些氣血上涌，臉紅氣粗，就連胸口都氣的劇烈起伏。
“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楮！認真回答我！”
“不看，我怕長針眼。”
鄭曉蕊輕咬紅唇，眼底閃過些許失落。
“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真就有那麼難嗎？”
“那可太難了。”
“蕭然！你…”
蕭然扭頭，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鄭曉蕊，笑得很開心。
他覺得。
鄭曉蕊執著于此，並不是所謂的回心轉意，以她的性格還沒這麼賤。
她只是不想虧欠他，不想後半輩子背著一個足以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包袱而已。
以他為她受傷作為要挾，逼迫她重新跟他在一起。
蕭然做不出來，鄭曉蕊也不會願意。
“你不會再騙我的，對嗎？”
陽光燦爛，灼的人心里發燒。
少女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芒，對他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感情牌+美人計嗎？
有意思。
“不會。”
蕭然給出承諾。
這一計他心甘情願的吃下了。
得到回應，鄭曉蕊笑了，笑容如陽光一般溫暖，
“那就告訴我，我們分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又為什麼會來這里，還有馬克說的那些話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我！”
蕭然深吸一口氣。
坦白局要來了。
蕭然看著鄭曉蕊，緩緩開口，
“告訴你之前，我也有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
“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你說過不會騙我。”
“那你信嗎？”
“……”鄭曉蕊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那好，假如，我是說假如，有關于我的，你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會怎麼做？”
蕭然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震得她腦子有些發懵。
是啊，如果是真的，自己會怎麼做？
鄭曉蕊在心中問自己。
她不知道。
她從來沒想過，或者說…根本就不敢去想。
“如果回答不出來，那我換個問法，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你會重新回到我身邊嗎？”
蕭然很貼心的問道。
“不會！”
鄭曉蕊回答得很果斷。
一碼歸一碼。
她沒那麼賤，還賤到往他身上倒貼！
感情就是要純粹一點！
“那不就得了？得知這些東西除了會給你我增加心里負擔外，其他的一點好處都沒有，何不就此揭過這件事，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怎麼樣？”
“不怎麼樣。”
鄭曉蕊美眸微眯，臉上是一副我已經識破你詭計的微笑。
蕭然︰“……”
拉扯這麼久，口水全浪費了。
“好吧，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這里初次見面？”
鄭曉蕊皺了皺眉，輕輕點頭。
“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講的那個故事？”
鄭曉蕊芳心猛然一顫，耳邊中回響起那一天蕭然說的那番話。
他被人暗算，出了車禍，腦袋重傷，忘記很多事情，他想找回有關于‘她’的記憶……
也就是說。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身上的傷，也是真的？
手殘了，腳斷了，毀容了，眼瞎了！
她甚至不敢想象，他身上的其他地方還會有幾塊好肉！
\"為什麼會這樣！\"
“你不是…這明明是…這不應該是你的偽裝嗎？”
鄭曉蕊話語斷斷續續，像是被風折斷的花枝，充斥著一股脆弱感。
“事實上，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蕭然小聲安慰。
“不！不對。”
鄭曉蕊搖搖頭。
她回想起之前馬克說的那些話。
蕭然就是為了她，才變成這副淒慘的模樣！
難不成是因為馮宇軒的報復？
【……壽命+66天！】
鄭曉蕊瞳孔微縮。
得知真相的這一瞬。
她眼前一暗，癱坐在椅子上，唯有雙手下意識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
恐怖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籠罩在她周圍，就連空氣都緊固成了實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沼澤中掙扎，沉悶而窒息。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連起來了…
良久。
鄭曉蕊僵硬的抬頭，濕紅的目線透著滿滿的希冀，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蕭然不語，將剩下的雞肉卷統統塞入口中，低下頭，伸手從口袋里掏出口罩和墨鏡，將自己暴露在陽光下的傷口重新收攏進黑暗之中。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頭，表現得很樂觀道︰
“安啦，都說眼見為實，看不見，不就是假的啦?！”
【……壽命+88天！】
蕭然心中無比興奮。
爆了爆了！
鄭曉蕊的內心卻再次被暴擊。
下唇被牙齒輕輕咬住，留下一道淺淺的齒痕，又很快松開。
她的視線在地面上的螞蟻身上游移，偶爾抬起，卻又迅速低垂，像是怕被看穿眼底那層薄薄的水光。
心底的最後一絲希冀已然抹滅。
無盡的愧疚化為刺痛，如潮水般涌入全身，幾乎要將她摧潰。
“那個‘她’，是誰？”
鄭曉蕊顫抖著聲音問。
蕭然與她對視一眼，迅速移開視線，看著地上的螞蟻一臉平靜回答。
“一個被我辜負了真心的人。”
“既然你已經忘記了，為什麼還知道她的名字？又為什麼還要來打擾她？”
“因為……”
我想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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