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芊站在許難安的身邊,注意力卻在宗畫的身上,所以在知道許難安精神力不集中的情況下,也沒有想過許難安的心神去了其他的地方。
畢竟,許難安的境界擺在那里,區區六境而已。
要做到神游天外,起碼得八境的修為。
就算道庭有些奇奇怪怪的秘法,可其中限制極高,也不是一個閉眼就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鄭芊並沒有關注許難安在做什麼。
只是一味的暗中積蓄力量,只待宗畫的身體被惡蛟仙劍佔據,然後出手去搶仙劍。
在院子之中,白發蒼蒼的解元這是鄭芊的這般打算。
但在下一刻,宗畫周身的黑色河流消失。
周圍的劍意也盡數收斂到宗畫的體內。
解元瞪大眼楮盯著宗畫,鄭芊也不可思議的看向宗畫。
“仙劍……”
“那把仙劍呢?”
解元也不管鄭芊有沒有在外面盯著院子,朝著宗畫大聲問道。
他的雙眼瞪大,雙手抓在宗畫的肩膀上,絲毫沒有一點老態龍鐘的感覺,平日里的不急不慢也全部消失。
“仙劍就在我體內!”
宗畫雙眼直視著解元,不見半點慌張,只有平靜和理所當然。
“不可能!”
“不可能……”
解元听到這個不可能的答案,一臉不可置信的大喊。
“那把仙劍不可能不選擇我,而是選擇你!”
“你在騙我,一定是在騙我!”
解元雙手用力的搖晃宗畫,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他在此處畫地為牢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待著這一個機緣,機緣送到眼前,卻和他無關?
誰都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連在院子外面的鄭芊也無法相信這個答案。
她思考一番後,最終還是選擇進入院子。
許難安跟在鄭芊的身後,進入院子。
先是看了一眼解元,然後在看了一眼宗畫,許難安落後一步鄭芊,看上去許難安就是鄭芊的手下。
“解元!”
“你瘋了不成?”
“竟然敢威脅我大商子民,快快將你的手從我大商子民的身上放下來。”
鄭芊此刻盡顯皇家威嚴,開口就是呵斥解元,保護宗畫。
卻沒有人知道,在幾分鐘之前鄭芊還在後悔沒有將宗家滅門,此刻又在心中僥幸,幸好沒有提前滅掉宗家。
“宗畫,你不用擔心,在孤的面前他傷不了你。”
“來孤的身邊,這大商就再也沒有人敢傷害你!”
鄭芊幾句話就要拉攏宗畫,如果她還是之前的那個宗畫自然不值得鄭芊去拉攏,但是有了一把仙劍惡蛟的宗畫就大不相同。
絕對是一個值得拉攏和培養的人物。
上一個擁有仙劍的是太平真人,惡蛟雖然不如驚鴻好控制,但宗畫能成為史書有載以來第一個控制住惡蛟的人物,那就自然有她的特殊之處。
所以,在解元還在威脅宗畫的時候,鄭芊先一步出手拉攏。
解元看了一眼鄭芊,卻沒有松開抓住宗畫的雙手,盯著宗畫等待她的回答。
“我沒有騙你!”
“它就在我的體內!”
宗畫一字一句,沒有任何的恐懼。
她已經不是之前的宗畫,那個被父親拋棄,被所有人拋棄的宗畫已經成為過去。
現在,她是無為觀觀主的侍劍童子。
那把仙劍惡蛟已經被封印在她的體內。
加入無為觀之後,她便不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她有了歸屬。
她便無所畏懼。
“交出來,將那把劍交出來!”
解元嘶吼道。
他吃了這麼多年的苦,辛辛苦苦布局,眼看就要看到種子開花結果,果實卻被人半路竊取。
是個人都會情緒激動。
“算了,我會自己拿!”
說完之後,解元又加了最後一句。
他臉上的猙獰,瘋狂全部消失,恢復成了平靜的模樣,冷漠尋常。
但熟悉他的人才會知道,這才是解元最狠辣的時刻。
一旦恢復冷漠,他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再也無所顧忌。
反而是剛剛的瘋狂,讓解元有了弱點。
“解元,你敢!”
“孤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做出那種慘無人道的事情。”
“宗畫,你放心,只要孤在這里你就不會出事。孤一直信任你們宗家,你也要信任孤。”
鄭芊快步上前,她要先搶奪到宗畫。
一把不受人控制的劍和一個受控制有羈絆的人,相比較起來還是後者更適合鄭芊的價值觀。
“聒噪!”
解元冷哼一聲,院子就亮了起來。
院子里面養的雞鴨大聲叫著,就朝著鄭芊撲騰過來。
那些種植在地上的菜,也瘋狂的生長著,阻攔住鄭芊前行的道路。
而在這短短的時間中,解元已經開始對著宗畫出手。
他的雙手放出光芒,一只手死死控制著宗畫,另外一只手朝著宗畫的心髒掏去。
解元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把劍的主人殺掉,仙劍惡蛟就會重新成為無主之劍。
那一只朝著宗海心髒掏去的手化為一道劍氣,刺到宗畫的心口之時,宗畫的身上出現了異常。
黑色的河流再次出現,劍意陡然之間爆發出來,朝著解元攻擊而去。
強大的劍意爆發,似乎是惡蛟在宣泄它的不滿,直接摧毀掉解元的劍氣,同時將解元擊退好幾步,無法再繼續抓住宗畫。
“咳咳……”
解元再次吐血,之前本就被惡蛟傷到的地方再次撕裂。
但這未曾讓解元打消想法,反而更加加重了他要奪取到惡蛟的心思。
因為一個還未正式步入修行的宗畫,憑借著一把難以控制的仙劍就能傷到他一位八境極限的修士。
可見那把仙劍惡蛟的強大。
只要奪下它,領悟它。
解元相信,自己遲早會和太平真人一般強大。
甚至還有可能超越太平真人!
解元冷漠的看著宗畫,抬手而動,他所居住的這座院子就像活了過來一般。
他自困此院多年,並不是困在這里,暗中做了無數的準備,待在這座院子之中,解元自信就算是儒家魁首來了,短時間里也拿不下他。
他親手種下的菜都活了過來,蔥是劍,竹是劍,籬笆也是劍。
當年解元能夠贏下最後一場道儒之爭,正是因為他在劍道上也有超越一代人的天賦。
才能在最後,用劍贏下以劍為長的前無為觀觀主。
這也是為何解元自信,那把仙劍惡蛟會來找自己,他的陣法除了是防備對手之外也是為了鎮住那把仙劍惡蛟。
費了無數的心血,花掉無數的時光做為代價,如果不能拿到那把仙劍惡蛟,解元的道心上都會留下一絲裂痕。
鄭芊才破開幾顆白菜,就見到眾多把劍飛射而來。
這座院子也化為一道劍陣,讓鄭芊直皺眉頭。
哪怕她是文王,在見到劍陣之時也會有些頭疼。
她朝著身後看去,就要指使許難安,卻見許難安正被一根蔥化作的劍追著到處跑。
“該死!”
“廢物!”
鄭芊憤怒的爆了一句粗口,雖然收到過無為觀主遠超同代天賦高絕的消息,但此刻的許難安終究只有六境。
才不過六境,在面對解元這種八境巔峰的對手面前能有什麼助力。
既然如此,鄭芊便不再去管許難安,而是從袖子之中,拿出一方硯台,對著那些菜用力拍下。
菜未見被拍死,但也被隔絕開。
將鄭芊和宗畫之間的距離打開,不再存在阻礙。
解元站在宗畫的面前,已經抓住宗畫的一只手,身上有層層疊疊的劍意從解元的身體之中泛出,落入到宗畫的體內。
那劍意層層疊疊,似水波,又似紗帳,籠罩住宗畫的全身。
宗畫站在劍意之中,平靜的看著解元輸送劍意,她的腦海里出現了一道功法口訣。
引劍訣!
宗畫默默背誦著這道功法口訣,開始吸收那些涌入體內的劍意,以仙劍惡蛟的劍意和解元輸入的劍意做為基礎,開始修煉。
做為侍劍童子,修習劍法必不可少。
宗畫在近距離接觸到爆發的許難安之後,受到鬼域的侵蝕。
然而那座鬼域也是劍域,劍域也在侵蝕宗畫的身體,將宗畫改造成了一處鬼域和劍域的入口,便也賦予了她強大的劍道天賦。
在解元源源不斷的強大劍意供養之下,幾個呼吸而已,宗畫就已經引劍意入體,打下修煉的基礎。
隨後,一股強大的靈力和劍意從宗畫的體內爆發出來,宗畫就此踏入修行之路,成為一境修士。
“好膽色!”
解元臉色冷漠的夸贊一句宗畫。
他頭一次見到如此之人,竟然以他的劍意進入修行路。
從來都是他算計別人,沒想到今日竟然被人算計的死死的。
“你到底是誰?”
“又是誰派你來的?”
解元收回劍意,不再給宗畫繼續吸取。
若是平常,他一定會加大劍意的輸出,讓宗畫吸個飽,吸到爆!
但面對仙劍惡蛟,解元不想去打那個賭,賭一個不太可能得結果。
這些聰明人,從來不和人賭,沒有萬勝的可能,寧願不出招。
“您在說什麼?”
宗畫眨了眨眼楮,假裝困惑。
觀主說了,不能說出無為觀的事情,宗畫自然便不會貿然說出去,打亂觀主的打算。
但宗畫覺得,觀主一定還需要自己留在對方這里,否則觀主就不會一整夜的盯著那間院子。
“哼!”
見問不出來什麼,解元還要再動手時,宗畫的另外一只手被鄭芊抓住。
鄭芊抓住宗畫就要拉走,解元立馬拉緊宗畫的手。
“鄭芊,你要奪我機緣?”
解元冷漠的盯著鄭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你的?”
“為何不能是我的?”
鄭芊反問一句,“它趁我不備跑了出來,如今我來取回我的東西而已。”
相比解元,鄭芊的語氣反而有些弱。
明明這位文王已經九境,但卻給許難安一種她有些懼怕解元這個區區八境巔峰。
“你無半點劍道天賦,它怎麼會去你那里?”
解元冷笑一聲,然後用力一拉,想要趁鄭芊不備,將宗畫拉回來。
“宗家是我的人,宗畫自然也是我的人!”
鄭芊當然知道解元是在套話,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力要將宗畫拉回來。
兩人就在這個拉扯之中,再次動起了手。
解元立馬捏出一個劍指,朝著鄭芊點了過去。
而鄭芊也不示弱,拿起那方硯台就朝著解元拍下。
解元的劍指被鄭芊拍散,再次被宗畫吸收入體內。
宗畫的劍氣引運轉的極其之快,周圍的劍氣和劍意一一被她吸收入體內,短短時間里宗畫的修為暴漲。
竟然已經有了要突破二境的可能。
解元的劍指被宗畫吸收,消耗比鄭芊更大,眼見那方硯台要拍下,解元便不再遲疑,雙指朝著屋內用力一勾。
在解元的房間之中,掛著一幅山水畫。
山水畫的前面還掛著一把劍。
隨著解元的手指勾動,那把劍搖搖晃晃,就要出鞘。
許難安正好出現在那把劍的前方,手中的枯坐毫不猶豫的刺到劍柄之上。
那把受到解元牽引的劍立馬失去了牽引,只能老老實實的掛在牆上。
許難安滿意的點點頭,看向那一幅畫。
四面皆山,中心是湖。
湖上在下雪,湖中有一片孤舟,湖心有一座亭。
湖心亭上坐著一個穿著簑衣,戴著斗笠的老人,老人在大雪之中垂釣。
周圍寂靜無人,不見一物,只余山水,湖,老人。
孤獨寂寞之感撲面而來。
許難安再看向下方的題字。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短短二十字,再配上那一幅畫,孤獨之意更加濃郁。
原本從未感到過孤獨的許難安,竟然在這一刻有種莫名的孤獨,他竟然有一絲同情那位老人,有一些共情。
其中的道意要磨滅許難安心中的劍道之心,要將許難安從天地的熱鬧,親朋好友之間抹殺。
孤獨直入許難安的內心深處,一瞬間跨越千山萬水,落到大離王朝,將整個鬼域籠罩。
大離王朝上空的艷陽消失,變成了六月飛雪。
寂寞,悲傷,孤獨,痛苦。
在大離的上空飄旋回蕩,在大離的每個子民心中落下,鬼魂都感覺到孤獨。
而那種孤獨化作最深刻的直覺感觀便是,觀主隕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