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四日，哈爾科夫以西四十公里，德軍南方集團軍群前進指揮部。
指揮部設在一處不起眼的農莊地下掩體內，空氣中混雜著潮濕的泥土，機油以及咖啡的濃郁氣味。
幾盞大功率電燈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彌漫在圖紙與無線電波之間的凝重戰意。曼施坦因站在巨大的哈爾科夫城防圖前，注視著眼前這張由德軍偵察機偵察到的情況和市內抵抗組織送來的情報繪制而成的地圖。
他的手指而是靜靜地撐在桌沿，在他身後，是一群屏息凝神的參謀軍官，等待著元帥的決斷。
來自偵察機的高空照片、無線電偵听站的破譯電報，尤其是來自城內抵抗組織的密寫情報，如同無數條溪流，最終匯聚到他的面前，形成了一片幾乎透明的戰場。
“朱可夫…”曼施坦因低聲自語，打破了沉寂。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獵人發現完美獵物蹤跡時的銳利“他把一座城市變成了一只刺蝟，可惜，我們不僅知道每一根刺的方向，還知道它柔軟腹部的確切位置。”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他的將領們——古德里安、霍特，以及第六集團軍的保盧斯等人，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他身上。
“先生們。”
曼施坦因開口，他語調平穩的說“我們面對的並非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而是一個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工事，俄國人的士氣是靠槍斃逃兵和虛假希望勉強維持的，他們的補給，尤其燃料，已瀕臨枯竭，他們的指揮官雖然頑強，卻失去了眼楮和耳朵，更失去了人民的支持。”
他走到地圖前，拿起一根金屬教鞭，精準地點在幾個已被情報標記出的俄軍核心節點上。
“因此，我們的戰術核心不是蠻力，而是精準、心理和速度，我們要進行的，是一場針對其意志和體系的打擊，行動代號為‘寒霜’。”
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但曼施坦因要讓俄國人感受到冬天的寒冷。
教鞭首先指向城市東郊。“保盧斯將軍，你的炮兵部隊任務變更，不再進行面積覆蓋射擊，我要你們進行‘欺騙與剝離’。”
他詳細解釋道“炮兵部隊要對俄國人已知的堅固支撐點，如拖拉機廠、火車站，進行間歇性猛烈炮擊，讓他們習慣于躲藏，但在我們真正的主攻發起前，炮火必須突然轉向其他無關緊要的區域。”
“而當步兵沖鋒時，炮火準備必須短促猛烈以及精準，隨後立即延伸，絕不給他們反應時間。”
“同時。”
他看向空軍聯絡官“聯絡凱塞林將軍，我要他的攻擊機和轟炸機按照情報清單，精確點穴，指揮所、通訊中心、彈藥庫、燃料堆集點，尤其是城東的橋梁和道路，必須持續破壞，徹底掐斷他們的血管。”
接著曼施坦因的教鞭虛點在整個城市上空“與此同時，我們將發動一場無形的戰爭。”
“用紙做的傳單毀滅俄國人的意志。”
一名負責心理戰的軍官立刻挺直脊背，這就是他們的任務了。
“你們的傳單內容要變。”
曼施坦因冷冰冰地指示“不要再泛泛而談，要具體，要致命。”
思忖了一下後，他說道“就寫‘致第42步兵師第3營的伊萬們你們藏在學校地下室的反坦克炮，坐標我們已經掌握，下一批炸彈很快就會為你們送達。’”
“又或者‘第67師的弟兄們，你們的師長已經為自己準備了逃生的車輛和汽油，而你們還在為他賣命？’”
“還要告訴他們”
曼施坦因的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我們知道朱可夫督戰隊的位置，想要活命，就提前在德軍進攻時調轉槍口。”
他補充道“用擴音器在前線廣播，播放俄國傷兵的淒慘哀嚎和投降建議，我們要讓恐懼像瘟疫一樣，在他們骯髒的戰壕里滋生蔓延。”
教鞭最後落在城市西北和西南方向，曼施坦因說道“霍特將軍，古德里安將軍。你們的裝甲部隊，初期任務是測試敵人的防線強度。”
“我要你們在多個方向，發起連排級別的試探性攻擊，力度要足，但要靈活，一擊即退，目的是什麼？”
他自問自答道“一是迫使朱可夫不斷消耗他寶貴的預備隊，讓他像救火隊員一樣疲于奔命，二是確認情報的準確性，找出那條最脆弱的防線。”
曼施坦因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無比銳利“一旦我們找到了那個點——那條由最恐懼的士兵、最無能的軍官防守的段落——”
他的教鞭猛地刺向地圖上那個由情報暗示的薄弱點。
“‘大德意志’師的全部力量，將像一柄熱刀切入黃油，從這里直插進去，不做逐屋爭奪，不顧側翼，全力向縱深突擊，目標是將城市一切為二，粉碎他們的指揮體系。”
曼施坦因最後壓低聲音，補充了最陰險也最關鍵的一環。
“我們城內的‘朋友’，將在總攻發起時同步行動，他們的任務是切斷電話線、在關鍵路口制造爆炸、散布‘德軍已破城’的謠言、甚至攻擊俄軍的後勤車隊，我們要讓朱可夫前後同時起火，讓他徹底變成聾子和瞎子。”
他放下教鞭，雙手背在身後，做最後總結“先生們，我不要求你們佔領每一棟房屋。我要求你們摧毀俄國人的抵抗意志，當他們開始崩潰、開始成建制地向東逃亡時……”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就放開一條通道，然後用我們的炮兵和空軍，在野地里解決他們，一場有序的防御戰，將就此變成一場單方面的狩獵。”
指揮部內一片寂靜，只有發電機在嗡嗡作響。每一位將領都清晰無誤地理解了曼施坦因的意圖這並非一場傳統的攻城戰，而是一場精心設計出來的旨在從精神和物理上同時瓦解敵人的進攻。
曼施坦因揮了揮手說“去吧，讓‘寒霜’降臨哈爾科夫，讓朱可夫將軍明白，在絕對的意志和智慧面前，任何困獸之斗，都是徒勞。”
哈爾科夫市外的獵人，已然洞悉了獵物的一切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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