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嵩山腳下,墨雲風已設計出全套體系︰
基層︰五斗米換平安符童叟無欺)
中層︰煉丹培訓班包教包炸)
高層︰皇家風水顧問抽成香火錢)
白芷冷不丁問︰“那原版道家思想呢?”
墨雲風掏出一疊符紙唰唰寫︰“精簡版《道德經》配插圖,重點標注‘無為而治’就是少繳稅!”
忽見山道涌來大批百姓,捧著雞蛋筐喊︰“仙長!求您用新教的豐收咒!”
墨雲風慌得直拽鄧晨︰“快!那咒語後半截是啥?”
鄧晨望天︰“好像是‘科學種田...’呃...‘玄學種田保豐年’!”
馬車在嵩山碎石路上顛得像個醉漢,墨雲風死死抱住裝著手雷的箱子——生怕這玩意兒把祖師爺留下的破道觀炸上天。直到看見山門前那半塊歪斜的“風雲觀”匾額,他才長舒一口氣︰“師尊!弟子帶金主...啊不貴客回來了!”
觀內飄出個灰袍老道,正用蒲扇扇著丹爐︰“雲風啊,上次你說要振興道觀,結果騙走為師最後三斤朱砂...”突然瞥見鄧晨腰間的玉佩,立刻改口,“福生無量天尊!這位善人可是要做法事?”
鄧晨忍著笑拱手︰“晚輩想與道長探討《道德經》第八章...”老道頓時卡殼,瘋狂給墨雲風使眼色——那經書早當引火紙燒了。
四人圍坐在炸裂過的丹爐旁,鄧晨突然正色︰“諸位可知佛教已在洛陽建了七十二座寺廟?”他甩出張絹帛,上面畫著佛寺香火鼎盛的場面,“咱們道家還蹲在山里等炸爐?”
墨雲風師兄玄誠子嘟囔︰“那幫禿驢就會搞噱頭...”
“所以咱們要搞更大的!”鄧晨猛地展開另一幅畫卷——竟是套完整的道教體系架構圖︰
頂層飄著老子畫像,標注“哲學層︰解決我是誰、去哪兒的終極問題”;
中層畫著符咒丹鼎,寫明“宗教層︰解決信什麼、拜什麼的信仰需求”;
底層則是劍術風水,寫著“術法層︰解決怎麼練、如何用的實操指南”。
白芷突然用刀尖指著底層︰“這塊我們武館能加盟嗎?”
“何止加盟!”鄧晨激動拍桌,“風雲觀負責發道士證,你們開武術培訓班,教材就用我編的《科學修仙入門》!”
玄誠子盯著架構圖手抖︰“這...這要把莊子氣活過來啊!”
“錯!”鄧晨又掏出一本小冊子,“莊子管逍遙,咱們管飽!百姓才不管什麼齊物論,只關心符水能不能治雞瘟!”
他當即演示現代宗教管理學的降維打擊︰
經義現代化︰把“道法自然”翻譯成“原生態養生指南”
儀式標準化︰祈福舞統一改成廣場舞難度
聖物產業化︰老子頭發絲仿)限量發售
墨雲風忽然舉手︰“丹爐炸率太高怎麼辦?”
“改叫渡劫現場!”鄧晨秒答,“圍觀收費,炸爐後賣周邊——比如嵌了丹爐碎片的護身符。”
正當玄誠子糾結時,山下忽然涌來百姓︰“仙長!求您用新咒語催芽!”原來墨雲風路上瞎編的“豐收咒”真讓麥苗早發三天。
鄧晨立刻現場教學︰“以後念咒前先撒肥!這叫玄學與科學結合!”
又低聲補充︰“肥料可以從咱們道觀專賣。”
深夜燭光下,四人激烈爭論︰
“符咒豈能明碼標價?”
“那叫功德隨喜!掃二維碼...呃掃太極圖支付也行。”
“劍術修煉豈容摻假?”
“咱們賣的是文化體驗!木質桃木劍包開光,加錢換鋼刃實戰版。”
黎明破曉時,玄誠子突然摔碎丹爐︰“貧道悟了!與其煉飛升丹,不如煉救世方!”他撕下道袍揮毫︰
上聯︰道家思想鎮頂層
下聯︰道教術法惠百姓
橫批︰愛信不信
嵩山五乳峰下,霜色未退。卯時的鐘聲剛撞過第二下,玄誠子已經貓腰潛進靈官殿。他左手攥著一只半舊的桑皮紙信封——里頭是昨日香客扔的功德錢,被他昧下三成;右手兩指夾一張土遁符,黃紙朱紋,邊緣卷得像被狗啃過。
“神不知鬼不覺,先藏五兩,再留二兩請墨師弟吃酒……”他嘴里念念叨叨,銅錢叮當踫撞,像一群剛放出欄的小豬崽。
就在此時——
“嘯——”
一聲鶴唳般的清嘯,自山門外卷地而起。嘯聲所過之處,松針簌簌,瓦溝殘霜齊飛。玄誠子手一抖,銅錢嘩啦滾了一地,滾得最遠的那枚“萬歷通寶”竟直滾到供桌底下,被太上老君像的腳趾頭擋住,發出清脆的“叮”。
“禍事矣!”玄誠子臉色刷地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像一只被開水燙過的蝦。他一把揪住正從廊下走過的墨雲風,力道大得差點把人家道袍扯成露肩裝,“師……師祖回來了!”
墨雲風懷里抱著一摞新抄的《清靜經》,被他一拽,竹紙嘩啦啦散成滿地白鴿。墨雲風彎腰去撿,聲音卻穩︰“哪一位師祖?”
“還能有誰?三十年前把掌門印扔井里、說‘道不可立教’的那位玄清真人!”玄誠子抖著嘴唇,“他最恨別人說‘道教’倆字!當年他听小道士喊一句‘咱們道教’,直接把人發配去後山挑三年大糞!”
說話間,山門處已出現一道白影。那影子看似慢,實則快,像被風吹送的一片雲,眨眼便到了靈官殿前。眾人這才看清︰玄清真人一襲月白粗布道袍,洗得發白,卻自有一股清氣。須發皆銀,偏偏面皮光嫩,眼角連褶子都不多,活像太上老君懷里那只剛出爐的仙嬰。
他手拄一根青竹杖,杖頭系一只拳頭大的紅葫蘆,葫蘆肚上穿了七枚銅錢,一步一響,叮叮當當,恰似行走的賬房先生。
玄誠子當場膝蓋一軟,土遁符“噗”地自燃,冒出一股辣眼楮的藍煙。墨雲風一把拍滅他袖口的火︰“師兄莫慌,鄧居士也在,他必有……”
話音未落,玄清真人已抬腳踏進門檻。老道眼皮微抬,目光像兩粒浸在冰水里的黑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