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鉤細

第39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尤四姐 本章︰第39章

    天下大定,整整六年的征戰,到了今時今日,終于都結束了。

    返回礱城,向少帝復命……如今也不該稱少帝了,聞譽長成了大人,又一統了天下,是這中原大地真正的霸主了。宜鸞好幾年不曾見到他,再見面時,驚覺他已經生得那麼高大,身邊也有了皇後,是中書令的女兒,還為他生下了長子。

    胞姐的心態,頓時老了十歲,既是欣喜又是感慨。把佷兒抱在懷里,連親親都要放輕手段,害怕弄傷了軟綿綿的孩子。

    聞譽在一旁含笑看著,“阿姊這些年在戰場上廝殺,錯過了好些人生大事。如今大業已成,將來的日子里,我會一樣一樣為你補全的。”

    宜鸞聞言笑了笑,“我不覺得錯過了什麼人生大事,留在中都,無非到了年紀就嫁人。我志不在此,我要活出與別人不一樣的人生,現在做到了,我也尚年輕,一切都是剛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不用為我遺憾,我心滿意足得很。”

    聞譽頷首,“我知道,阿姊如此大度,是因為太傅在你身邊。”

    這個阿弟,什麼都好,就是看破之後愛說破,有點不討人喜歡。

    宜鸞翻了翻眼,“我先前孤身在前線,他又不曾來找我,我不是也好好的嘛。”說完忍不住摸了摸臉,“不過有了太傅的滋養,我的氣色好多了,人也更有勁兒了,這倒是實情啊。”

    從她口中不管說出什麼話,聞譽都不會覺得驚訝,他只是替她不平,“阿姊說什麼滋養?難道太傅對你做了不可言說的事嗎?”

    宜鸞對這胞弟實在是太了解了,借仗義之名,行窺探之實。當即正了臉色說沒有,“你不要胡亂揣測。我的臉皮厚得很,但老師可是君子,別壞了君子的名聲。”

    還名聲呢,道行都要被她破壞殆盡了。再說太傅不遠萬里孤身去軍中找她,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有說清的可能嗎?

    聞譽提了一嘴順風話,“無論如何,阿姊和太傅年紀都不小了,該操辦婚事,就操辦起來吧,總要給太傅一個交代。”

    只不過要成婚,難度想來很大,太傅在盤龍峪一戰中展現出了異于常人的能力,早就被人口口相傳了。以前是深藏不露,到後來還是被發現了,既然承諾師門終身不娶,不知還有沒有反悔的余地。

    宜鸞沉默下來,隔了好一會兒才故作輕快地說︰“我這輩子,做過許多女子不曾做過的事,再多一件也不要緊。只要兩情相悅,又何必非成婚不可呢。”說著忙轉變了話題,“母後現在不知在哪里,安頓好了,應當會寫信回來吧。”

    聞譽輕嘆了口氣,“不管在哪里,只要過得高興就好。以前總是身不由己,以後就讓她自由自在吧。”

    當然,創建了一個嶄新的國家,各方面都得有相應的調整,比如擴建城池、重新劃分州府。還有一些細節,定國號與年號,給逝去的先祖們上廟號徽號等。

    太傅照舊忙碌,帶領著台閣一眾官員反復商議,西陵的國號還是保留了下來,為祭奠過去為之奮斗過的祖祖輩輩。定年號為元始,但願萬象更新,一切從頭開始,將來會是一個河清海晏的盛世,再也沒有兵戈征伐。

    總之有很多事要操心,從早到晚連人都見不著。宜鸞自然也不曾閑著,追隨過她的女將們,活下來的都衣錦還鄉了,還有那些戰死的,家中老小需要撫恤。她們的子女,將來也必須有個錦繡的前程,才不枉費父母為這國家做出的犧牲。

    彼此都是重任在肩,彼此都有各自亟待處置的要務,當初在渤海的時候日日在一起,回到中都,三五日見不上一回也是常事。

    女孩子的心思更柔軟一些,宜鸞百忙之中還是會不時想到他,心里惦記上一會兒,不知他在做什麼。但男子,似乎生來鐵石心腸,這回已經六日沒見面了,所謂的確定關系就是一句空話,他根本沒太把她當回事。

    氣咻咻,心里不太高興,想起來雖會惱恨,但不會再像年少時樣樣做在臉上了。也有賭氣的成分,他不見她,那自己也一定要憋住,絕不去找他,就看誰拼得過誰吧。

    這日從軍中回來,順帶去看望了宜凰和宜鳳。宜鳳留她喝了兩盞酒,說起現在的生活,宜凰雲淡風輕——程化冰愛死了她,她卻不打算生孩子。兩個人簡簡單單過一輩子算了,程化冰那點吃喝嫖賭的特長又不招人喜歡,就不要傳承下去了吧。

    再去看宜鳳,宜鳳現在的精氣神,比之前可好了太多太多了。她與青崖再沒有分開,出身微末的郎君,沒有沾染那些惡習,對來之不易的幸福也甚為珍惜。宜鳳與他生了個女兒,孩子長得和青崖一模一樣,冰晶似的小人兒,讓人打心眼里疼愛。

    從兩位阿姊處回來,宜鸞還在唏噓,姊妹三人不一樣的性格,成就了不一樣的人生,其實活著挺有意思的。

    忙碌了一整天,到家就想找床,簡單洗漱了下,耷拉著眼皮進了內寢。

    可是剛邁進門,還沒站定,就被一股老大的力量拖拽進去,門也隨之轟然一聲關上了。

    她“唉喲”了聲,明知道是誰,還是假模假樣責問︰“什麼人!”

    對方顯然也有些生氣,鉗制住她道︰“自然是傷心人!你這幾日很忙嗎?為何不見蹤影?”

    宜鸞被他抵在牆壁之間,掙是掙不脫的,但可以硬氣地還口︰“當然很忙,太傅大人不是一樣?”

    太傅憋了一肚子氣,“再忙,連見我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

    宜鸞不以為意,“為什麼非得我去見你,你不能來見我麼?”

    所以人來了,帶著滿袖風雷,拂動之間有涼意撲面。

    她在怨怪他忙于國事的時候,焉知他不是同樣的心境!他人坐在議事堂,心思每每飄到外面去,七上八下地惦念著,不知她還記不記得他這個人,晚間回來,有沒有想過來官署看看他。

    以前明明很愛往官署跑的,五年前那次賭氣,搬回了雲台殿後,竟然一次都沒再踏足過。

    難道太傅官署的風水變了嗎?留不住她的心了?他不聲不響,一個人把內外的布局做了改變,院中放香爐的地方,現在供上了一塊粉水晶,可饒是如此,也沒能把她招來。

    怎麼辦,他有話同她說,山不來就他,只好他去就山。因此他在雲台殿外徘徊了好久,等到月上中天她才回來。回來後一點沒有要去找他的意思,他既覺得失望,又很慶幸自己來對了。朝中的大事都已經安排妥當,剩下自己的小事,今晚也要有個交代了。

    仿佛一場暗中的較量,毫無懸念,宜鸞又勝了一回。單是行動上讓她歡喜還不算,她撐著他的身子明知故問︰“老師這麼晚來學生房中,為什麼?”

    他無奈地妥協,“六日不見,甚為想念。”

    宜鸞的唇角壓制不住地仰起來,“真的?”

    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輕嚙了下,“還要我怎麼證明?”

    證明的空間很大,宜鸞解開了他的腰封,像蛇纏上了修竹,貼著他頸間的皮膚說︰“老師今晚留下吧。”

    一種強烈的感覺,陡然刺得他心口發緊,背上不由自主涌出汗來。一陣陣的潮熱,拍打得他頭暈目眩,他鐘愛的姑娘熱情邀約著,他須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塵封已久的本能。

    他伸出雙臂,緊緊把她納入懷里,然後抱起她,放上那張寬敞的睡榻。

    她來解他的衣裳,手卻被他壓住了,他顫聲說︰“還不能。我今日來,其實是與你告別的。我向恩師起過誓,容我回去謝罪,等給了師門一個交代,再回來娶你。”

    那日盤龍峪一戰後,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盡失了,沒想到隔了兩日又恢復了。他知道,這是皋府給他的警告,但這件事終要有個了結。他貪戀紅塵,心念不堅,想與她長相廝守,只有背棄師門。

    但此一去,等待他的會是什麼結果,他也不知道。

    宜鸞頓時慌張,“你要走嗎?要去多久?”

    他說︰“也許三五日,也許……永遠回不來了。”

    宜鸞愣了良久,半晌才無措道︰“回不來了?那……那我們不做那事了,你還當我的老師,我們不成親了,還不行嗎?”

    他的臉上浮起了苦笑,“只與你做師生,我恐怕辦不到了。”

    拉過薄衾替她蓋上,他語氣淡泊地,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我踏足九州十六年,獨獨這六年時間,比我活著的任何時候都要充實。我心里裝了一個人,再不是空空的了,但這樣的事,為天地不容,我也知道不應當,可我管不住我自己。與其一生這樣煎熬,不如讓我回去一趟,我去求師尊,奪了我的根骨,讓我做回普通人。只是……此舉冒險,萬一我回不來,你不要念我,就當是一場夢,忘了吧。”

    宜鸞說不成,“明明不是夢,讓我怎麼忘得了?”

    他慢慢直起身,退下了腳踏,“我奉師命來西陵輔佐帝王,如今任務達成了,也該回去復命了。踏足紅塵這一場,我不後悔,經歷的種種也是上天給我的錘煉,輸了心甘情願領罰。如果還能保住這條命,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宜鸞撐起了身,急切追問︰“那皋府究竟在哪里?”

    他沒有回答。

    每個皋府學子心里都有一座蓬山,蓬山在哪里,端看個人的修為。

    之前他總下不了決心,也怕離開她,再也見不到她。但人心總有不足,他想要個結果,師門的戒律被他一破再破,是時候,給這彷徨的人生一個交代了。

    宜鸞眼看著他退出去,人飄飄地,融入了夜色。

    她忙跳起身追到門外,可為時已晚,他不見了,就這麼走了。

    她大哭起來,是不是因為這幾日有心和他較高低,才逼得他回師門做了斷的?他能回來吧?還會回來吧?要是回不來,自己又該上哪里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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