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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雲雨風霜四家大張旗鼓、廣邀舊故之時,作為“潘府門前一戰”的另一方——潘家,則大門緊閉,氣氛凝重。
數天來,皇室、曹家、佛門,都紛紛派人前來說和。
名義上是說和,其暗含深意,作為馳騁朝堂沙場幾十年的潘美豈會不知?
一間背光的的老舊書房中,一位衣著簡樸的老人,靜靜靠坐在桌後的椅中,隱沒于黑暗,不知是在休憩、還是沉思。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被推來,盡管來人已經很輕很輕,仍架不住門軸年久,發出令人不喜的聲音。
“老爺,宮里來人了。”說話的聲音略有嘶啞,老僕看起來年歲不小,左側的臉頰隱約有一道刀疤,順脖頸而下。
“誰?”隨著房門打開,光亮照進書房,映上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面龐︰白璧無瑕、宛若天成。
“廷衛副統領——魏洋。”老僕的回復簡單明了。
“唔,見過老大了?”
“見了,說是聖上閉關,諸王都希望京中安穩……”
“哼!”不待跟隨護衛了自己五六十年的潘戊說完,前一刻還縮在椅子里的老人徒然睜目——霎那間,黑暗中似有明星乍亮,電走龍蛇。
“安穩?亂世大幕已啟,這些個無能之輩,還想著守成求穩?”老人嗤笑一聲,揮了揮衣袖,復閉上雙眼,在無言語。
潘戊躬身行了一禮,緩緩退出書房,重新掩上了房門。
“潘叔,父親大人怎麼說?”看似弱不經風的潘戊,腳步卻不慢,幾下走回前院,還未進書房,就有性急的潘惟熙問道。
走入書房,疤臉老僕朝幾位公子拱了拱手,潘惟德幾人連忙恭敬回禮。“老爺並未多言,只是對諸王的穩健之策似不贊同。”
“那……潘叔,此事您怎麼看?”潘惟德跟著問了一聲。
家族大事,過問一個僕人?
此等事若是放在其他豪族,必然為人詬病,在潘家卻是最平常不過。
潘戊祖上名潘甲,原並不姓潘,乃是一名朝堂破家子,舉族被罰沒為奴後跟了潘美之祖潘曜。同大多數受到重用的僕從一樣,聰慧機敏、勇武多謀的潘甲後被潘曜看重提拔、並破格賜予主家之姓,這在當時是一份莫大恩寵,不聊卻遭到了拒絕——理由是,祖姓不敢易、祖宗不敢忘。潘曜感潘甲孝義,準其所願。
後潘曜成為家主,逢唐末亂世,多歷凶險。一日誤中陷阱,乃是潘甲舍身御敵斷後,才趁機逃脫;不想逃至一半,忽有所感,竟重新折返而回,正見潘甲已經精疲力竭、險象環生,當即不顧一切,再度殺上。
刀光劍影、殘肢斷臂,好一場廝殺!
大戰之中,潘甲質問潘曜因何去而復返,潘曜大聲回答︰“汝盡其忠,吾盡其義,當真以為潘曜弱你乎?!”
潘甲聞言,五內如沸、感激涕零,使用了家族秘技,于宗師之境爆發出大宗師之威,殺盡敵寇,潘曜于是獲救;待歸至家中,潘甲已是瀕死之態,將獨子拉至床前,交給潘曜,並請更名為潘甲、其子更名為潘乙,留有遺訓︰“潘家活命之恩、不棄不離之義,無以為報,今林家子孫當更潘姓、遵潘主,歷十代方可重回林家,必當不忘祖、不背主,忠孝兩相全。”
得潘甲活命之恩、失亦僕亦友之人,潘曜悲慟不已,感其忠孝恩義,欲解林家僕人之契,不想潘乙誓死守衛遺訓,後潘曜將其視為養子,文武學識、衣食住行,無不同于其子。潘乙忠貞智勇不下乃父,同樣是為了守護潘曜之子而逝。後一代代潘甲子孫,從幼年起就跟隨潘家嫡子學藝玩耍,卻從不仗勢欺人、反而處處得體小心,以僕自居,至潘戊已歷五代,子潘已自幼伴隨潘惟德、孫潘庚則隨潘袞。
“老僕哪有什麼想法,只是跟隨老爺的日子久,見過的東西多些罷了,皇室的策略依然還是拉攏分化、警告平衡,難怪老爺說亂世將至,墨守成規。”言罷搖搖頭,又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潘惟德幾人連忙又還禮目送離去。
“大哥,真是豈有此理?二哥、四哥還養傷在床,他們楚家……”
“收聲!”潘惟德怒喝道,“家中大事,自有父親掌舵,下去!”
“是,大哥。”
看著潘惟熙閃爍的眼眸,潘惟德又叮囑了一句︰“這些時日老老實實呆在家,莫要給老三和姜誠去信,此時,動不如靜。”
“我……知道了大哥。”
翌日。
“老爺,趙國公來信了。”
“嗯?我看。”潘美一目十行,面上不動聲色,談談應道︰“我知曉了,你去回了他們吧。”
“老爺見見少爺們吧,老僕來書房前剛隨大少爺送走了金山寺清貧大師。”潘戊多提了一句。
“金山寺?也是為了那個風家小子?”潘美似笑非笑地問。
“清貧大師表示,此次乃是代淨素方丈前來,一來關注京城逆亂邪魅,二來訪查那日的禪韻佛意。當然,也是听說了咱們的家事,希望能夠以和為貴、保境安民。”
“老大怎麼說?”
“明為勸和,實為撐腰,大少爺倒是暗暗提高警覺,但想來也是金山寺慣有的辭令罷了。”潘戊多說了一嘴。事實上南方武林門派、世家豪族,真發生了什麼摩擦,金山寺都會出面勸解調節一二。
“這一次怕不是那樣啊……”
“那子雖是大禪寺弟子,但金山寺漠視大禪遭劫、排擠大禪遠遁,兩寺間隙早生。”
“那一日的佛意啊……你不明白,但明白的人自會明白,”潘戊听不懂自家老爺在說什麼,只听其低聲念叨著,“十幾年過去了,絕世神功再現人間,當真是浩劫臨世嗎……”
書房門外,潘惟德兄弟四人、叩門求見︰“父親,如今京中形勢于我潘家大劣,是否要妹妹妹夫們幫襯一二?”
“幫襯什麼!還嫌潘家不夠丟臉嗎?”潘美少見大怒,冷聲喝退,“把那幾個不成器的給我關在府中,一月不得出府;袞兒襄兒兗兒,隨曹家子一道,給我去軍中歷練,無事不得歸府!”
“這?父親,何時我潘家如此畏縮!”潘惟清登時大怒。
“何時!當年你父我就是這麼一路畏縮才苟全性命于亂世的!”房門炸開,一道掌風撲面而來,潘惟固幾人不敢閃躲,皆被掀飛出去,“看看都成什麼樣了!我若死了,潘家怕是還未到袞兒手里就敗了吧,哼!”
兄弟幾人臉色惶然,紛紛施禮言不,慢慢退下,互看幾眼,不論是懷著什麼心情,都按照潘美所命,分頭行動了去。
時光匆匆,距離當日潘家府門一戰,已過月余,這一日,潘夙也終于熬盡了“被罰不得出府門半步”的日子。好不容易從側門出了府,自有潘家附屬家族的紈褲子弟貼上。
類似潘家這樣的大家族,都會有一些附屬的小族,而這些小族的嫡子自小隨在潘袞潘襄一道,如今一齊都被扔進了軍中;至于沒資格繼承爵位又不好習武用功的,也漸漸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聚攏在潘夙周圍。
潘氏一門,家大業大,也不在乎每一個子嗣都卓越非凡,擅自做主去向玉家提前、譏諷風玉兩家的︰正是這一輩的潘家老小——潘夙。
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前呼後擁地就上了花樓,正是京杭城中最秀麗、最奢華、最香 艷、最迷人的金風玉露樓。
花樓平地而起,高有六丈,入門之後登上三十六階青雲梯,才算是踏上一樓大廳。
“潘公子登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快,進包廂!”人未至、聲先來,聲方起、香亦到。
來人三十幾許,風姿綽約,乃是花樓三掌櫃尤娘,尤善接人待物,協助打理金風玉露樓十數年,容貌不見絲毫變化,可見武藝精深、保養有道。
“憋悶了整整一月,今日不去包廂,就在這一樓大廳!”潘夙身為家族幼子,打小倍受寵愛,最是輕狂好動,一個月的禁足差點沒讓潘夙走火入魔。
“一樓最是熱鬧不過,卻也不免混雜,不若將新來的綠茶給潘公子送至包廂,您也好掐尖兒煮茶,不是?”尤娘香舌輕吐,偏生卻將最後幾個字壓低了聲音,听得月余不知肉味的潘夙,心中放佛貓兒抓撓,還哪里忍得住?
這金風玉露樓共有三層︰一層“豪”,乃是大廳,中間有歌舞琴藝表演,四周小桌聚坐,多為武林豪俠落腳杭州後打探消息、呼朋引伴之所;
二層“貴”,乃是獨立包廂,包廂隔音防御俱佳,布局內飾各有不同,或斂或顯、有秀有魅,接待的也多是京中貴族或大派掌門,有是休閑娛樂、也有踫頭密談;
三層“尊”,也是頂層,具體規格樣式、少有流傳而出,乃是整個南宋最頂尖的一小撮人才能領略,據說還有個真宗陛下的專屬大堂。
“不急!本少今日得空,待我等一眾先喝個痛快助助興,稍後再到二樓去掐尖兒煮茶。”尤娘听後笑笑,不在他言。一行人也就順勢坐到了一樓正廳靠窗位置,自然有眼力活泛的小廝,清干淨這方的四張小桌。
說是一樓,其實地勢遠高于窗外地面,十來個均未加冠成年的半大小子喝酒談天,又能聊些什麼?無外乎名利財色,誰想聊著聊著,又不禁說到了風玉兩家的婚事,潘夙血涌腦顱,再忍不住,痛罵起來。
“可惡的風家劣子,自以為是,待我三哥回來,必然叫他好瞧!”潘夙邊罵邊喝,怒意愈演愈烈,“還有那什麼玉家,邊鄙女子,我潘家大門敞開而不入,哼!即使入了我潘家大門、也不過是肆意把弄的婦胚!”
幾個長了心眼的閉口不言,更多的則是跟著起哄謾罵。一時間花樓窗邊,緊挨著的幾桌紛紛皺眉離席。
推杯換盞,喝了大半功夫,潘夙就感頭重腳輕,跌跌撞撞地隨侍女進了廂房。也不知是內心郁結忘記了用真氣煉化酒勁,還是想借著醉意早早去品味自己的“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