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儀也是第一次發現,她這個弟弟已經長大了。
快十四歲的少年,長身玉立,眉清目秀。
眉宇間有一種少年人少見的老成世故。
人都沒有見到,就一口一個顧伯父的,叫的好親熱!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早就見過多少次面了呢!
看到一旁慘兮兮的崔芳儀,崔賀儀忙過去將人扶起來。
“爹,這是怎麼回事?是誰把姐姐打成這樣的?”
“賀儀啊,你有所不知,顧大人說要要退親!”崔自珍拍著大腿,一臉痛心。
一听這話,崔賀儀立刻急的不成樣子,趕緊問是怎麼回事。
崔自珍看了她一眼,拉著崔賀儀去一旁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崔賀儀一邊听,也時不時地側過臉來看她,那神情也是從疑惑到怨懟。
恍惚間,崔令儀只覺得看見了兩個崔自珍。
一樣的自私,一樣的狹隘市儈。
崔令儀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
人家到底是一母所生。
崔賀儀看著崔芳儀的眼神是真的關心。
看她就像是陌生人,仇人。
虧她還惦記著這個弟弟呢!
可崔賀儀呢!
不但在背後搗鬼她的親事,光明正大也不把她當回事。
怪不得過去在府里的時候,一年難見上幾次。
人家分明沒把她當親姐看待。
想到此處,崔令儀也釋懷了。
這個家里,從此連一個讓她心生不忍的人也沒有了。
倒也落得干淨!
“大姐,你真的這麼做了?!你知不知這樣是害了我們一家人啊!”
父子倆終于談完了,崔賀儀一回頭就狠狠地瞪著她問。
崔令儀冷哼一聲。
“什麼害不害的?弟弟這話未免也太難听了!若不是父親一女二嫁,幾次進出京兆府,又怎麼會被有心人盯上?那顧大人不知道才怪呢!”
這話說的巧妙。
既不否定,也沒有承認,輕松把鍋甩了,而且還極為合理。
這一大一小兩父子听了,都覺得有道理。
“也是,”崔自珍點了點頭,“你姐和顧家的親事人人皆知,若有人想要趁機做點什麼,確實是有可能的!”
崔賀儀也點頭,“兒子也覺得有可能,畢竟顧大人一旦高升,咱們家就高攀不上了。”
兩人之所以這麼容易被說服,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還在用舊眼光看待崔令儀。
並不知道,自從她重新活過,就已經變了一個人。
崔令儀微微一笑。
“父親,弟弟,現在似乎不是擔憂這個的時候吧。顧大人送來的這幾份東西,似乎是很有意思呢!”
她挑著眉,抖了抖手里的幾份文書。
“你們要不要看看?”
崔自珍不解的接過去。
一看之下,頓時兩眼發直,面如死灰。
“這,這....”
他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原來那盒子里放著的不止是崔令儀的斷親文書,還有另外幾份。
一份是他將崔芳儀這個二小姐變更為崔家大小姐的備案文書。
還有另外一份,是京兆府出具的給崔令儀另立一戶的證明文書。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崔令儀是真的從崔家脫離出去了。
崔芳儀則是崔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了!
可這麼一來,那就意味著,跟岳家結親的人,是崔芳儀!
崔賀儀也呆住了。
片刻的愣怔後,他一把抓起幾份文書,就打算下手撕了。
崔令儀適時提醒道,“賀儀少爺,你一個讀書人,應該知道故意撕毀文書是什麼罪吧?”
“如果你想將來仕途盡毀,你就撕吧,反正顧大人看著挺不錯的,他應該會給我開第二份。”
一听這話,崔賀儀瞬間就收手了。
他一氣,竟然連這麼重要的律法都忘了!
崔令儀冷笑一聲,將屬于她的那兩份文件扯過來。
“我的好父親,好弟弟,看來這里沒有我什麼事兒了,我便先走了。”
那個證明文書需要本人過去一趟,經過京兆府戶籍主簿審核後,才能正式立戶。
她這便過去辦了吧。
免得再生出什麼事端來。
再者,她還想謝謝這位顧大人。
怎麼就想出這麼好的法子收拾崔自珍呢!
剛剛轉身,崔賀儀卻突然沖過來攔她。
崔令儀勾了勾唇。
“怎麼,弟弟想和我一起去見見那位顧伯父嗎?要是他知道你要撕毀他親手出具的文書,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賞識你哦!”
趁著崔賀儀一愣神,崔令儀一把將他推到一邊,揚長而去。
卜色和卜雲立刻跟上來,護在她身後。
崔賀儀急的跟什麼似的,就差沒有跳腳了!
“爹,不能讓大姐就這麼走了啊!”
崔自珍一屁股倒在椅子上,眼中閃過無奈。
“現在還能怎麼辦,顧大人擺明了要跟我們劃清界限,那文書也是真的,攔不住了!”
實際上,內心里他還有另外的想法。
那天沈度一路跟著他們去衙門,他就一直擔心著。
總覺得沈度對崔令儀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畢竟都是男人,他太了解那種步步跟隨的眼神了。
這幾天,他幾乎在時時刻刻擔心。
一旦沈度知道他給崔令儀和岳家定了親,說不準會把他殺了都有可能。
現在好了,事情逆轉了。
他不用再擔心是不是會被沈度弄死。
唯一考慮的是該怎麼處理這樁婚事。
如果不願意讓崔芳儀嫁去岳家,那就要有所舍棄。
首先那已經到手的地下錢莊經營權是留不住了!
但這樣豈不是兩頭落空,一樣也不得好?
想到此處,崔自珍沖心愛的兒子使了個眼色。
崔賀儀立刻會意,上前將崔芳儀扶起來。
“姐姐,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讓人給你上藥,可別留了疤才好。”
崔芳儀不是傻子。
剛剛的情況她都听到了,這會子也著急的不行。
“爹,我不想做崔家大小姐,不想嫁到岳家去,您快點想法子啊!”
“好好好,你放心,爹不是要和你弟弟商議呢嗎?”
崔自珍說著話,心里卻飛快地算計起來。
顧家是指望不上了。
岳家放棄也太可惜?
況且現在的問題不是崔芳儀嫁不嫁。
他擔心,萬一岳家知道定親的是崔芳儀,還要不要這樁親事?
從他的角度來說,自然是希望這樁婚事能成的。
雖說岳家已倒,但根基可還大著呢。
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起來了。
但話又說回來,他覺得岳家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挑選成親對象。
因為地下錢莊的經營權在他手里。
岳家之所以著急成親,也是想要鞏固關系。
這麼一來,娶誰有什麼區別呢?
兩個都是他的女兒,從心理上,他還更喜歡崔芳儀一些呢。